夜来香
这个夜来香由周旋或李香兰演绎的话就显得格调油滑,音律轻佻,不能真正体现韵味,蔡琴的声音伤感唯美,可能更接近一点。
幽谧冬天能一眼看出香的花是什么?当然是腊梅。这是南国常见的花种,数九寒天是她的舞台,团团簇簇的黄娇开始蓬勃。冬天要是没有这个颜色的点缀,该少多少风景。
这季节总能在街头见到出售的腊梅,裁剪参差,故意错落,这叫层次。点点黄影附在虬枝,清冽孤零,尽管都是群簇而生,一些开得完整,一些含苞,一些仍是青涩。喜欢腊梅的人多,买回去插花瓶里,天然引进家园是雅致的爱好,仿佛才不负爱花赏花之意。
现在也有几许香萦绕着我,几步之遥的柜上有一束腊梅,正默默地,不,是欢娱的,一改白天含蓄,旋进鼻翼来,这是寒冷冬夜的馈赠。
花其实是捡来的。
熟人在闹市做生意,从老家剪了一背篓腊梅,带到市区预备卖掉,荒在地里也可惜了。她每天都很忙,那堆花枝就在地上歪斜着,人来人往的,也没闻到什么花香,好奇怪,腊梅都不香。花枝剪切得乱七八糟,卖不出去,就淡了心扔旮旯去。一地残枝败叶也羞愧似的,更畏缩,黄也不是纯粹的嫩黄,有点晦暗,甚至带点污秽。
哎,卖不掉,随便拿吧!熟人很慷慨。
不要钱的东西当然好,立即一扫而空。
这给你,熟人递一束给我。
谢谢啦。回去找个花瓶,放了水,加点盐,那束行将衰败的花插瓶子里,客厅立即显得几分生趣。几天滋养,风韵回来了。进门闻香,出门带香而去。儿子说这花好香,喜欢。
男娃也喜欢花呀?我笑道。
哼哼。他悻悻地哼了一声,意思是,男娃就不能喜欢花吗?!说着小心拾起一枚落下的花瓣,要重新放在枝头。呵呵,怜香惜玉!
这束腊梅开得很好,憔悴黄花变得娇嫩明媚,香味更浓。夜里尤其香,真是夜来香。花香也是要分地点唱和的,当美被践踏,蜷缩一隅。尊严回归,伊人奉香。红袖添香,呵,这个冬天腊梅就是我的香。
暗夜茫茫,幽香仿佛驾着祥云的小舟,飘摇而来。我对这差点践灭的花表示了欢迎,并热诚希望她能久驻,我会好好照料她,为我这个冬天增添一点别样情怀,她也馈赠了我。
是夜,芬香轻漾,门外斜径暗黑,紧邻就是腊梅花圃,一株高大枝桠影影绰绰,仿佛映在月光之下。客厅的香好像总是靠近窗棂,香愈加浓,有点回旋冲撞的意味,她在和花圃遥相呼应。
油然想起苏武牧羊来,这联想不着边际,但却真是那一刹那的念头。千年之前,蛮荒西域,冰天雪地,一个执节义士被传颂千载。无法想象一个人身处茫茫原野,大雪纷飞,四野荒芜,凄风苦雨----一个被流放的囚徒,一个被剥夺了梦想的流亡者---公羊下崽你就可以回去了。说游牧民族语言粗犷,这心平奇气和的祝愿却那么温文尔雅,化作狠辣的软刀子,片了苏武19个春秋,这是最高意义的惩罚。
但是毕竟他没有等到公羊下崽还是回到了日夜想念的汉朝。19年期待,多少个日夜,这个数字是揪心的计算,旌毛早就光秃秃了,他还那么深情执着,这究竟是一种何等的盼望?大漠风沙,凄风苦雨,心香永在。尽管后来他有了胡妻,生育了子女,也算有了家的温暖,可为什么还是心心念念回到大汉去,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最大区别。女人嫁给了男人,哪里都是家,而男人不一样。
这个深夜,我感觉那香游过窗棂,目送她最后一丝踯躅,还是决然离开,去向哪里了?哦,那片花圃,回到了她的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