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武术
我几岁就开始学武术了。
在我的故乡,武术叫“武把子”,练武术叫练武把子。我学武把子是受叔叔的影响。叔叔的朋友叫春,春的父亲张先生是县城里响当当的人物,每逢过年、元宵节,张先生就领着一群人踩高跷,划旱船,舞狮子,我们那里称这为“玩玩意儿”。咚咚咚,锵锵锵,他们走到哪里,大人孩子们就跟到哪里,哪里就热热闹闹,人山人海。玩玩意儿的从年三十直到正月十四晚上,天天玩,天天不断。正月十五这天例外,白天玩,新街口是县城的中心,聚集几班子玩玩意儿的,暗暗比试,看谁那边观众多,谁那边热闹,谁那边叫好声响亮。不太宽阔的新街口挤得水泄不通。这一天是高潮,表演花样最多,持续时间最长。正月十五过后,便是一年的冷清。
玩玩意儿的道具是张先生个人置办的,他不图名,不图利,只图个热闹。我第一次去他家,见门楼上、屋子里、房梁上到处是大鼓,大锣,狮子头,旱船,绣球,满满的,花花绿绿,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是唱戏的。其实,玩玩意儿是张先生捎带着弄的,他最擅长的是武术。
春是叔叔最好的朋友,又是同学,俩人像亲兄弟,形影不离。叔叔在他家学了多年武把子,武艺高强。曾经有七八个为非作歹的家伙,手执棍棒,仗势欺人,叔叔没费吹灰之力,三下五去二把他们打得东倒西歪。
七八岁那年,叔叔认为我到练武把子的年龄了,开始教我。记得学的第一套拳叫“五步拳”,只有五个动作,简单。叔叔说,别看五步拳简单,练熟练了有大用处。我想,学会了,能在伙伴中称王,就认真学。几天后,我练熟练了,叔叔带我去张家。张先生家有个大院子,每天晚上,聚集一群年经人,练武术。院子里没有灯,有月光的时候,明晃晃,没月光的时候,黑蒙蒙。大家在院子里练武术,演习套路,对练,练器械,对攻,进招,拆招,来来往往,进进退退,热闹。我看不懂,只觉得好玩。大人们练累了,蹲下来端着大碗喝水,是井水,甜。这时候,叔叔提议让我和喜过招,看看我的五步拳能不能发挥作用。喜是春的兄弟,和我年龄差不多,学武把子有几年了,会很多套路。上了场,我把五步拳忘得一干二净,初生牛犊不怕虎,凭着一股蛮劲,勇敢往前冲。在我的猛烈进攻下,喜学的套路难以施展,他没把我打倒,我也没把他摔倒,平手。叔叔想不到我有股子猛劲,夸我几句,别人也夸几句,我便洋洋得意了,尾巴翘到了天上,心想,武把子就那么回事。
不久,我们搬家到驻马店,学武把子的生涯至此结束。
高中毕业,没考上学,也没参加工作,有闲时间了,又想起了练武术。夏天,去叔叔家住了一段,从头学习。叔叔在条山矿铁工作,矿上人都知道叔叔会拳术,了不得。矿工食堂里有一位厨师,当过土匪,是土匪里的“迎门梁”,“迎门梁”位居“里四梁”之首,是土匪中本事最大的,武艺高,枪法好,胆大。他听人说叔叔会武艺,不屑一顾,时常挑衅,叔叔不跟他一般见识。有一次,叔叔喝醉了,厨师又挑衅,叔叔控制不住,冲上前,只一拳就把他打休克了。从此,他口服心服,矿上也没人不敬重叔叔。
叔叔除了上班,天天教我武把子。山沟里空气好,环境好,鸟鸣树间,鱼游水中,如世外桃园,在这样的环境里学武术,心情舒畅,快活无比,忘记了高考落榜的苦闷,慢慢走出了阴影。那段时间,我对武术痴迷,睡梦中还伸胳膊,踢腿。近两个月时间,我学会了大洪拳,地趟拳,罗汉拳,九节鞭,单刀,春秋大刀,棍术等。
回家后,我置办了几样器械,尤其是那把春秋大刀,38斤重,一般人举起来都不容易,我能舞得呼呼生风。我爱玩,每天回家都深夜了,扛着器械去老坟场习武。老坟场阴森森,白天少有人去,晚上更可怕,没人敢去。我敢去,还碰见过鬼,没多少人相信。这是真的。
持续练习武术几年,便与武术绝交了,器械生了锈,腿踢不高,套路忘了。后来,器械没了踪影,可惜了。习武给我带来不少好处,身手敏捷,反应快,身体壮,少生病。习武先修德,叔叔教我武术,也教我做人,我牢记在心,从没跟人打过架,
随着年龄增长,兴趣转移到了写作上,白天上班,晚上伏案创作,加班加点,对身体损害极大。前年,身体每况愈下,没有精力创作了,检查出多种病,成了病秧子。我没有住院,也没吃药,想到了习武健身。近二十年的光阴,套路忘得干干净净,难续前缘,我跟人学了太极拳。坚持练习一冬天,疾病没了,身体好了,又有能继续创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