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任由鱼
在我们办公室,除了我们三人,主任、宋老师和我,若想再寻点生机的话,那就是几盆普普通通的花草了。几盆花草中,你如果实在想找一盆能称得上“名贵”的,那便是主任的“六月雪”了。据说这盆花主任已养了八年,我很欣赏它的名字,“六月雪”,超凡脱俗,清纯高雅,六月飞雪“热中送凉”,不亚于严寒冬日“雪中送炭”,妙!
只可惜一看到这盆花的样子,“名不附实”一词便在我脑海中跳跃:矮小的植株,蓬乱的细枝,细碎的叶子黄绿相杂,且从来也没见它开过花。这哪是什么“六月雪”,俨然是一位憔悴的病妇,当然不是西施。这样几株花草,一桌子案牍杂事,还有电话的啸叫,不息的来面去影,再加之房门开合吱呀,便构成了我的办公环境。
天天如此,月月相似。
一日,一踏进办公室,我便在这繁乱中发现了一方悠闲:在我座旁的橱顶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玻璃鱼缸,两尾金鱼正悠闲地游着。一问才知,是宋老师画室里的教具,因嫌画室人迹罕至,才把这两个小生命“移居”到热闹的办公室。橱角太高,障人眼目,这份“悠闲”岂能浪费。我小心翼翼地把鱼缸捧下来,放在橱子的第一档上,这样全室的人及来客都能看到这份悠闲的风景了。
两尾金鱼的到来,给我们这方“热土”送来“六月雪”般的清凉。工作中一有些许空闲,我便扭项凝神静气地观赏它们:一红一黑,一大一小,圆头阔尾,突眼隆鼻,动如飞天舞带,静如闲云卧空,如影随形,悠然自得。望着它们,我便想到江南莲叶下的戏鱼,河东石潭中的闲尾,昌黎盆池内的队鱼,仲淹洞庭烟波里的锦鳞。还想到一句现代民谣……
这句话在市面上流传颇广,是现代民谣之教师系列中的一句,曰:“老师是鱼缸里的金鱼,前途光明出路不大。”一句戏谑之言,竟把教师和金鱼拉得这么近,想到这句话,再看看金鱼,我便顿生庄周梦蝶般的困惑,蝴蝶是庄周,庄周是蝴蝶;老师是金鱼,金鱼是老师。人鱼之间,物我置换,如坠五里云雾,遁入“难得糊涂”之化境。
有时从“难得糊涂”中清醒过来,细品这句话,人家说得也不无道理。当今社会,教师虽不再是昔日老九,但远离世人目光追逐的焦点,于官无缘,不能光宗耀祖;于钱无缘,不能聚财万贯;于名无缘,不能蜚声遐迩。到头来只享受个“旱涝保收”的待遇,终生与清贫为伴。此即谓“前途光明,出路不大”。所以,世人对教师冷嘲热讽者有之,嗤之以鼻者有之。这也无妨,更可气的是一些有钱有势的家长乐在老师面前摆阔,虽不是出于有意,但其言辞张狂,其眼神轻慢,其举止忘形。若当面指责,有失体面,若默不作声,如鲠在喉,着实不快。家长摆阔虽是纯个人行为,但这也映射了一种社会风气。我们看金鱼隔着的是透明的鱼缸,世人看我们隔着的就不单单是玻璃了,而是一团看不清的东西,其间不乏杂质。老师与社会的隔膜好像说也说不清楚。
教师也是社会中人,很难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物我两忘。一有风吹草动,也难免心湖泛波,动若游鱼。但有一点你我必须承认,教师的心之游鱼虽不是时时悠闲的,但却是宽绰朴实的,坦然与包容是他们不变的本色。想到此,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渐渐凝结成一句诗:
“桃李不言百花笑,游任由鱼心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