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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春色

2013-10-21 22:13 作者:李兴文 阅读量:292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天大晴,物世的乾坤如此朗朗,是这般充满希望,而在人世众生的心里,也因此奔涌着一种油然而鲜活的喜悦,叫做冰雪渐渐远去,待看柳绿鹅黄。

接连多日的天寒地冻,反复蹂躏我的身体,头发昏,眼发花,怕冷,好静,睡意仿佛天上的愁云惨雾那样频频袭来。我知道,在冬季最后的时日里,我必须竭诚陪伴我的这位不平凡的“老友”——上感伤风——对我多年来执着不辍的眷顾,并且,我还要不吝钱财好好伺候它。我当然明白,我的身体健康状况这本无字天书总会被时光之手翻阅到极其艰涩的这个地方,我又不能把这些书页撕掉,不能跳跃段落,甚至不能跳行,而必须逐字逐句地认真阅读,我也只能在心平气和的阅读中走过这一段同样艰涩的时光。

沉重的阴霾占据了冬日的大半时间,今忽大晴,心就生出柳绿鹅黄一样的喜悦与欢畅,也奔突着春风骀荡的狂想。

干涩焦枯的土地遍洒阳光的景象却不像久别重逢的远客,仿佛只是这个世界昨日的模样。最令我深感快慰的是,伤风上感在我身体上长时间的围困讨伐好像功德圆满了,正开始起身远行,终于愿意留给我久违的活力与轻松,原来,它也要趁着这样响晴的好天气隆重开拔,并且还要穿上一件温暖的衣裳,回到它该回去的地方。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去年的这个季节,我曾经去了什么地方而令我的心境这般苍凉又这样恋恋不舍又这样惘然若失呢?记不得了,仿佛一直忙于俗务,冷落了那一段宝贵的时光而把相关那个季节的暖意和亮色没有记在心上,今日偶然一见,却不是去年的艳阳。

去年春日,我种的蕙兰开了,满室生香,经月不去;我种的梅花也开了,虽没有赶上傲雪的“朝圣”时光,但也曾让我享得几缕清香,心怀几日芬芳;我种的“滴水观音”,也曾长出几重肥大而碧绿的阔叶,却不慎,在去岁小年的洒扫中置于阳台上,忘了端回室内,一夜光景,就被冻坏了,仿佛被开水烫过一样,那样子十分落寞凄凉。遂复置于室中,明知已是徒然,但还是要天天观望,希望它不至于香消玉殒,希望它能像我安抚上感伤风一样安抚乍暖还寒时候的不时而至的酷寒,毕竟,属于我也属于它的春天很快就要来了,希望它的生命力依然很强。

可是,我仅仅是想起了这样的诗句,一点也想不起去年春天我都做了些什么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居然这样莫名其妙地跟去年春天有了一段身不由己的疏离,仅仅记住了“杨柳依依”,更遥远的,还有更加朦胧的彼岸桃花、更加流光溢彩的柳绿鹅黄,还有油菜苗、蚕豆苗。那时候,油菜花,有些已经开始铄金,麦田里,也有细碎的绿波在荡漾。显然,这些都是去年仲春时候的景致,与我所念想的“杨柳依依”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无论多远,无论多么模糊,我的心里对它们依然有些许印象。

去年春天,我没有远行,绞尽脑汁反复再想,记忆之门就悄然开启。

依稀记得,只去过蜀中,确实是出行,但是,说到空间距离,说到时间长度,都算不上远,都不足让我念念不忘,因为我一年几度的由陇入蜀简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简单到差不多只是跨越门户,一去三五日,川腔川韵和麻辣香味绝不会在我的心里引发乡愁闺怨之类的情愫。然而今天,倍显奢侈的阳光在冬日里猛然洒满寰宇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些醉意,不仅想起了这一句古诗,也想起了自己多年前写的几句拙作:“走过春天的时候,醉于柳绿鹅黄,雨也优雅,风也倜傥,渐行渐远的身影,是我永远的忧伤。”

如此说来,出门远行的绝非是我,而是春光。也好,就算岁月悠悠,但愿我的心一直没有走远,而是岁月早已走远,古往今来,但愿是我的灵魂一直站在这个渡头上,前后瞻望。

还真有其事。

去春,多次由陇入蜀,却不知是哪一次,也忘记了何以入蜀,并且是在春天。

依稀记得,去春至于蜀境,所见与历次一样是与陇上截然两样的山水。其山平缓低矮,其山覆土丰厚,其山林木广被,其涧多有流泉。蜀地遍植苍柏,间有杂树,冬末春初,一应树木,青者自青,黄者自黄。在灰天,白雾,黑土,浅绿麦畦,以及树叶泛黄的杂树间,有一抹一抹鲜亮的黄绿色,是为鹅黄。那种黄绿色的鲜亮程度足以令人两眼生光心旌摇荡。是油菜苗,是蚕豆苗,都长得很矮小,株高凡三五寸者,密匝匝,齐刷刷,如新调的鹅黄色颜料试涂于黑墙。说它绿,却是黄色,说它黄,又分明是绿色。乍暖还寒时候,这样的黄绿色不同于麦苗的深绿色,也不同于迎春花和连翘的黄色,是地地道道的柳芽初上的绿色,是雏鹅破卵而出的时候稚嫩的小喙那样的黄色。不论绿、黄,都在发亮,仿佛全是半透明的,长在平缓山地上的一小块一小块层层叠叠的梯田上。晨雨未干,暮雨将作,绿黄的混色愈加鲜嫩,愈加明亮,如此柔弱的春色居然如此养眼,每一次的相见都那样出乎人之所想。

蜀地雨多。每当雨后,其绿色、黄色更是焕然一新,生机勃勃。除此之外,依然是浓重沉郁的冬景,人凡经行此地,大半都不由得要把这样一抹一抹柳绿鹅黄记在心上,并且一直要记到杨柳真的变绿,油菜花真的绽开出成片的黄。说来也怪,在蜀地见到如此胜景的时候,就会想到家乡陇上暮春初夏时候一年一度的柳绿鹅黄,心里有,眼里也有,就相信,蜀地都这样春色盎然了,陇上也当是一派柳绿鹅黄的景象,过几天回到家乡一定得见。及至返回家乡,才看见,柳未绿,油菜花亦未黄,杨柳依然萧瑟,无有半点鲜亮,油菜依然是一丛丛碧绿的叶。就想,当是时,蜀地的柳应该是翠叶随风,间有飞絮了,蜀地的油菜,花的灿黄早该接替了叶苗的嫩黄,蚕豆叶的绿黄也该由花的白取代了吧。

蜀中见春思陇上,陇上萧瑟复思蜀。

这就是我去年春上的“昔我往矣”?没有“杨柳依依”,抑或有“柳绿鹅黄”?

——想起来了!记得去春有一回自蜀中返回陇上,当晚恰逢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随风潜入夜”。次日天明,出去散步,沿河的柳条上,果然有了淡淡的绿色,真真切切是柳的叶芽,翠绿,嫩黄,只是太淡太淡,聊胜于无,亦真亦幻,似梦似醒。我的脑子里,依然是“蜀山水碧蜀山青”,依然是蜀地的油菜苗和蚕豆苗绿且黄,新绿如柳,淡黄如喙,晨昏皆兴微雨,每至雨后,春色定然更加光鲜明亮。而陇上,眼前诸物,仍在呼呼大睡,仿佛还在侧耳聆听风号雪作。

今又逢春,去年的柳绿鹅黄已悄然远去,彼岸桃花若有若无,杏花红如手秉炬,梨花娇若初带雨,也不知是否有过,如此这般,皆然印象无多。唯有灰天、白雾、苍山、黑壤之间,一抹又一抹的且绿且黄的油菜苗和蚕豆苗仍在我心里发亮,温暖我心中酷寒的冬季,也润泽我心中干涩的春光。我每日得见的陇上,正是这样的干涩,枯黄。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有什么可求的呢?造化不遂人愿,求无所求;忧什么呢?造化不尽人意,忧无所忧。况且,忧者不能自去,求者也未可得,凡是畅然存留于心者,算是赶上了。

天气晴好,我赶上了。

于是,关于春季里所有令人愉悦的景象便一并俱来。

虽然我种的梅花还没有开,虽然我种的蕙兰还没有打苞,虽然我种的“滴水观音”被严寒冻坏了,垂头丧气地蜷在屋角,但是,我已经完全想起了去年的柳绿鹅黄,它们还在我的心里润泽、发亮,温暖我心里的寒气,润泽我心里的干涩,虽然事实已是今非昔比。

今年的早春,我没有出门远行,就不知道别处是否还有经冬不衰的异样的春色,是否还有令人沉醉的柳绿鹅黄,特别是我每年必去的蜀中,反正我这里没有,当前没有。不过,相比于去春,现在同样是早春时节,无论是蜀地的油菜苗、蚕豆苗,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什么苗,虽然尚未一展春日姿容,但至少开始为尽显醒目的春色在做准备了,并且,它们各自计划中的色泽也是一样的鲜亮,也都活得很健康长得很茁壮。我更相信,我的梅花一定会开,我的蕙兰一定会开,而我的被冻坏了的“滴水观音”,一定能够振作起来,虽然日子会迟一些,但它们一定肯然惠来,给我一片非比寻常且更有意味的大好春光,我的活和它们的活凭着同样的酷寒和干涩凭着缘分连在一起,如果造化不违四时的话,今年的春色,我相信一定能够赶上。

201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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