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阿婆

自从一零年暑假我再一次见到阿婆，之后，或暑假，或中秋，我总是要抽空去看看她，春节也是。

大年初六，我又惦念着阿婆，想去看望她。可是，阿婆却不在家了，东渚的家不在，先奇园的家也不在。叔叔在电话中告诉我，阿婆得了脑干萎缩，去了护理院。怎么会呢？明明上次她还好好的，拉着我的手，还坐着一起说话呢？我追问护理院在哪里，叔叔委婉地拒绝了我，说哪怕我去了，估计阿婆也是认不出我了……。

傍晚，我还是过去了，家里只有叔叔和阿姨。叔叔说，也怪阿婆性格执拗，明明没有高血压，非说自己有。带她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劝她也不听，一个人在乡下坚持吃降压药。血压被降得太低，导致脑供氧不足，引起脑干萎缩。阿姨说，阿婆一大把年纪了，平时家里人一直当心着她，身体倒是一向蛮好。也怪亲戚送了一只活鹅去乡下，阿婆一定不让杀，每天伺候着它，说养养蛮有劲。有一次阿婆出去割草给鹅吃，不小心误入人家刚打过除草醚的草地里，回家就口渴头晕难受起来，其实是中毒了。阿姨赶下去带她去医院，钱倒是花了不少，可是从此落下了病根。中毒，吃降压药，两凑凑，阿婆从此就没好起来，到最后生活不能自理，脑子也糊涂了，亲人都认不得了。夏天过后，只能送去护理院请人陪护。

听着他们的话，我还是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印象中的阿婆，虽然年已八十出头，可向来身体硬朗，在乡下，除了自己照顾自己，还在地头种种蔬菜，抽空做做刺绣呢！上次在先奇园见到她，也是言谈流畅，思路清晰的样子，怎么会说跨就跨了呢？阿姨说，为了阿婆的病，也带她看遍了苏州的医院，相熟的医生劝她，说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上的零件不是这个坏，那个也要开始坏了，用句俗话说，就叫“老熟了”，也是正常的。

回家的路上，我把阿婆的事情告诉小兵兵，忍不住泪眼汪汪。他又来笑话我，说我动不动就流眼泪。可是他哪里知道，在我心里，其实已经把阿婆当成了我自己的阿婆。我好后悔自己在分别了那么多年之后才突然醒悟想到要去看望她，好后悔既然已经联系上她了，可却又那么稀疏地去看她。到现在，阿婆不见了，我后悔也来不及了。事多、路远……，这所有的一切理由，都是苍白无力的说辞啊。

二零一二年一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