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柴垛
有天与朋友在院子里散步,突然前面的田地里燃起通红的大火,伴随着燃烧时发时的哔哔剥剥的声响,弄得天空乌烟瘴气,尘埃纷飞。乍一看去,不知就里的还以为是哪儿不小心走了火,等到弄明白了,才知是那些种地的农民在烧油菜梗子给田地作肥。
那些种了庄稼的人们,每次农作物收获以后,就将那些剩下的没用的一部分拿去烧肥,成了习惯。
每次见到这种旁若无人大量烧肥的场面,看着那跳动的红色的火焰,闻着那燃烧时发出的哔哔剥剥的声响和冒出的滚滚的浓烟,就想起小时候那些缺少柴烧的日子。
那时候,农村做饭都用柴禾。不像现在,不想烧柴禾了,可以躲懒用煤气顶替。
在我的印象里,那时农村家家缺柴。我家的柴禾也年年不够,一年至少有一个月要靠哥哥姐姐利用农闲的时间到处砍柴接济,才能接上第二年新柴出来。
平原地区,开始用竹耙捞地上的落叶。落叶捞完了,就割附近的茅草,无茅草可割时,就上远处有小丘的地方,砍些矮小的灌木或一些细小的树枝。有时一天,哥哥姐姐带了干粮,一天才能砍回一担柴禾。聚少成多,慢慢地,一个冬天他们也能砍出一个大大的柴垛。
平原地区的人,烧柴时都喜欢把柴草扎成一个一个的小柴把子,一个小柴把子刚好能够塞进灶塘。这样,做饭时就省去好多烧火的麻烦。
那时扎柴把子的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吃过早饭,他们把柴禾拉来,搬了小凳,坐到树荫底下,头上搭块蓝黑毛巾,脸上戴了白色口罩,穿条补丁裤子,裤子上再搭块烂伞布或是别的什么不要的旧布,一扎就是几天。扎出来的柴草把子,堆在一起,又成了一个不小的柴垛,够烧几个月的。
小学的时候,有次我跟着母亲扎过一回柴草把子。但是手小,扎出来的柴草把子不够标准,母亲就说算了,你知道怎么扎就行了,让我做别的去了。
上中学时,我就能扎出很好的的柴草把子。到哥哥成亲的时候,母亲忙着别的事情,就把扎柴草把子的任务的交给了我。那是冬天,我一个人坐在西北风里,扎了四天,手上密密麻麻被柴禾划成了难看的蜘蛛网。四天下来,也扎了一个不小的柴垛,母亲将我大大表扬了一番。可是不知是受了冻的原因,还是扎柴草时鼻子里吸进了过多的灰尘,弄得我头轻脚重极不舒服,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复原。
外出以后,我就很少参与田间劳作。头两次回家,还能看见家中的道场上堆着一个一个的棉花垛,麦桔垛或稻草垛。可是随着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那些司空见惯的柴草垛却在我的眼中越来越少。
去年回去时看见道场里一个柴垛也没有。看看别人家的,那些熟悉的柴垛也是少得可怜。实在忍不住,就问哥哥:“以前回来,道场里还有好些柴垛,现在回来,怎么一个也没了?”
哥哥却说:“收庄稼的时候,收完后就在田地里烧作肥料了,现在都烧煤气,谁还烧那些脏兮兮的柴禾?”
哥哥说的是实话,有天带了孩子和侄女去外面玩,走到小河边,只见河边堆了好些烧过稻草的草灰,把河水染成墨黑一片,现在的柴禾看来真的是一文不值了。
去到姐姐家,看到她家的道场里还堆着一个小小的稻草垛,小鸡在下面四处觅食,小鸟在上面蹦来跳去,竟有些久别重缝的欢欣。厨房里,一个大灶,一套煤气灶,人多时用煤气灶,人少时有大灶,烧的还是用手扎成一个一个的稻草把子,我叫姐姐用大灶做饭,我说我好久没吃大灶煮的饭了。
姐姐说好。一连几天,她都用大灶给我煮喷香的锅巴粥,那是在电饭锅里无法煮出的锅巴粥。吃着它,就想起小时候我和两个弟弟在锅里抢锅巴粥的情景,没想到现在能吃到这么一碗普通的锅巴粥,在城市里竟成了一种想望的奢侈。
不管社会发展得如何的快捷与如何的便利,我都希望,乡村里那些曾经给了人们无限温暖与无限温馨的默默的柴垛,乡村里那些曾经指引给人们归家的缕缕的炊烟,有一天,不要远远地,远远地,退出了我们熟悉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