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龙年立春

龙年的春天终于来了，虽然有些让人感觉漫长，还是给盼到了。这，已是过年后十几天了，我也已从乡下过年回到小城，对照月历一算，回乡三周时间，正好三七二十一天，一切都还顺利。

立春，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立春后说明冬天已结束了，温暖的春天就渐渐到来。最近的天气还是没有很大变化，据气象预报，后几天还有新一轮低温降水天气到来。但我忽然记起，前几天在乡下拜年时，清晨起床分明闻到了一股春天的泥土气息了，虽然也感觉身上有些冷，心里却是极其舒服的。

一年之计在于春。

古话虽简洁，说的总是有道理。春天来了，我们会有些什么计划打算呢？

这几天，我会抽时间去医院看望外公，外公今年八十有三了，在农村里算是高寿，可是，近几年一直被肺气肿、气管炎等肺部毛病折磨，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初五去三舅家拜年时，从与外公的交流中发觉，他还不想过快的离开我们，他说，还想去大一点的医院看看，实在不行再回老家吧。舅舅们遵照老人家的意愿，就将其送入市一医院。返小城后，我就偶尔带点饭食送去给照看外公的姨姨姨夫舅舅们，陪陪外公。在医院，也见到不少像外公一样的病人。临床的那位，68岁，患了肺癌，白天看起来很是正常，不像外公只能卧床休息，晚上就是咳嗽不断。据家属偷偷透露，医生说，只能尝试方案治疗，倘若无效，那就只有半年时间了。这么一说后，后来我每次去医院，就会忍不住悄悄看看他，也就比我父亲稍年长几岁的光景，就要面对死神了，可他却是浑然不知，每日还在担忧昂贵的医药费用和家里的农杂闲事。

我不禁又想起一个人来。

一个被病魔折磨了半辈子的人，他，就是我的细外公，外公的亲弟弟。自我懂事起，就有了关于他犯病的记忆。每日不能上山下地，只是在家走走转转，最多能干些煮饭了家务。印象里，每次去外公家，会经过细外公的家，总会见着他，一个人在木楼栏杆里坐着，一边听着破烂的收音机沙哑的京剧段子，一边拄着拐杖凝视对面的山头或是屋门前的庄稼。他只能看着屋门前的稻谷黄了又绿，绿了又黄。有时，我会把他想象成一位农事将军，看他立于栏杆指点这一村庄的点点滴滴，挥挥拐杖，又是一年春夏秋冬，咳嗽一阵，又是一日三更。有时，他也会面对门前的风景，哼一曲高腔，虽然没有一个听众，没有一个掌声。听母亲说，细外公年轻时很爱唱歌，尤喜欢京剧，他嗓子也好，据说还在生产队里上过台。我仿佛又听见他的声音了。可我终究好些年没有见到他了，不禁又有些愧疚。繁复的记忆力，极少有和他一起的回忆。记得我上小学时，和母亲去给外公拜年，也顺便到细外公家去了一次，在他家吃的晚饭，吃饭时，他总给我劝菜，他说我个子小，要多吃才能长高长胖。由于平时接触少，加上我又不太爱叫人，他就在我面前说，没叫我也没关系的，我是野外公嘛，不过，你大外公会打野猪吊野鸡追野兔，我可会唱歌哦。我就说，不信，于是他喝完一杯酒后，就开始高叫一曲，那时我虽然还不具备欣赏水平，尤其是欣赏这种国粹，但我的确钦佩他的高嗓门，可谓和现在电视里的阿宝张宇相比了。只可惜，后来我长大一点，加上学习紧张，去外公家的机会少之又少。即使去了，也总没有碰见或专门看望他老人家。

细外公患的病很多，一开始是风湿性关节炎，后来又是部分瘫痪，再后来又是脑溢血，还有些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偶尔从母亲嘴里知道一二。但他一直很是乐观，几十年如一日的守住故土那些熟悉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很想写写他的很多故事，然而，我的笔力苍白，没有和老人家深深交谈，我不敢盲目主观，我相信我的细外公也是极有思想和主见的，肯定有很多想做的事想说的话，若果，他是一位文人，绝不亚于史铁生先生，肯定会写下很多有见解的文字；若果，他是一位艺人，绝对能登上央视春晚，肯定能拥有很多的粉丝和戏迷；若果，他是一位医生，他就应当先把自己的毛病一样一样治好，不要再遭受疾病的摧残。然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里人，没有收入，靠着细外婆一个人用体力活吃饭，春天拾点垃圾收些废品，夏天买点冰棍，秋天收稻谷后砍些柴火卖，冬天就上山烧窑卖炭，多少还是能够维持生计，但没有任何存余，单单细外公药费就得花销很多。几个细舅舅虽都已成家，日子过得也并不富足，年年在外拼闯，未见成效。说来细外公命还真苦，是在病疼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叫细外婆去喊村里的赤脚医生来打几针消炎止痛的药。上前年，说是脑溢血突发，病重了，才到乡卫生院里住了一个星期的院，稍好一点后，又被遣送回家。2010年，一场大火将细外公的家烧个精光，那天他一个人在家烤火，眼看着火势愈发愈猛，却无法制止，后来幸好被过路的一位开慢慢游的司机发现，将其背出了屋。他命还真大，村里人都这么说。

前几天，在医院里，我们还在交谈中说到细外公是位英雄，战斗病魔的英雄，在村子里，不知比过了多少比他还健壮的人，也还用他来安慰外公，到医院后，不要着急，安心养病，就会一天天好转的。在我心里，细外公就是英雄，我很有机会想和他谈谈，聊聊，听他说些过去的事，听他唱一段高腔，听他讲讲和病魔战斗的那些孤寂的日子里的事。打算今年正月里去外公家时，顺便去看看他老人家，可是，自外公身体不适以来，就与外婆一直住在镇上的三舅家了，我终又见不到他了，那就等放暑假吧，暑假一定回去看看他。

四小时前，母亲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个消息：细外公上午十一点左右去世了。一时间，我关掉了正在播放星光大道年度总决赛的节目，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我想：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微不足道的文字永远写不完整他的故事，我深深的愧疚永远弥补不了一种遗憾。我只能在这个窗外忽然滴落雨声的立春之夜，对他说一句：您，一路走好。

或许，细外公的离别，是一种摆脱，或许又是一种胜利，更是一种人生经历的升华。人的生命终究是脆弱的，他没有走进龙年的春天，来不及感受这个欣欣向荣的春天，就已与世长辞。

这些天的经历，让我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心情始终平静不了。

立春了，龙年的春天来了。即使你有再大的计划，再美好的打算，再宏大的规划和构想，首当其冲的就是要珍惜生命，珍爱身体，珍惜时光，珍重享有的现在！

拥有生命，拥有健康，你就一定会拥有一个美好的春天！

2012.2.4正月十三晚于怀东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