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黄

门外，一片偌大的水田。每年，主人都会精心安排:一半豆子，一半油菜。

小寒刚过，立春还遥远，油菜花便陆陆续续地开起来了。起初，只是几束，大约耐不住冬的寂寞，或是与蜂蝶雷打不动的相约，抑或是做了春天的探子，不畏严寒，出来探探春风。一场雨后，尽管早间叶上还敷着一层霜，但情况已大不相同，大有“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响应”之势，一眨眼，满野都窜出了油菜花。原先的几株，早已在花海中难觅踪迹，一树树，一片片，赶集似的，一日比一日热闹。人赶节气，花也赶节气吗?

在这菜花金黄的季节，突然想起前年的事来。前年的菜花季，来了一个种苗木的阔老板，开出了一个令世代种田的农民心动的价，说是要租几十亩田种苗木。母亲种了三亩油菜，长势特别喜人，本不打算租出，后来，周围几家的都租了出去，考虑到今后管理不便，只得一狠心，把三亩油菜田都租出去。

年刚过，老板就催促着清理油菜田。这就意味着，必须割掉拇指一般粗，肥得流油的油菜苗，不只是母亲，对于任何一个以田为生的农民来说，这都无亦于在割心头一块肉。镰刀过处，菜花凋零，在无助的满是惋惜和哀叹的目光中，母亲一言不发，垂着头割油菜。

一天下来，三亩田的油菜都被清理掉了，留下的是小山似的一大堆油菜苔。第二天，母亲起了个早，让我帮忙她把油菜苔送到菜市场，收菜的老奶面对能得掐出油的菜苔仍然挑肥捡瘦，半天讨价还价，最后以几毛钱一斤的价格卖出，母亲大呼后悔。

那一年，我们没有等到油菜结子，那一年，我们割了油菜买油吃。

每到菜花黄，这都会成为我永恒的记忆。每到菜花黄，我也会到村庄周围走走，每一次，都会发现一些令人心痛的变化。村庄在一点点长大，房屋在扩张，越来越多的人放弃甚至毁掉庄稼，或建房或种树苗。田野在缩小，种田的人越来越少，以前锦缎似的麦田豆田油菜田，已变得支离破碎，田园渐成名利场。

哎!但愿菜花季里菜花黄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