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美国游学记(10)
2005年2月5日
昨晚我躺在Lebby,我们的第二位房东的小儿子宽敞的床上迷迷糊糊老是做梦,抑或是因为那盏顶着战士头盔样灯罩的床头灯,也可能是因为今天这节不寻常的课,我这个人心里一有点事晚上就睡不好。我梦见一条盘曲着长长的身段,摆动着巨大的脑袋的巨龙和一头凶恶的秃鹰在缠斗,不分胜负;我听到天神在呵斥他们,别斗了,你们都是我的子民,握手言和吧。于是我高兴了,用灵巧的十指拨动着古筝弦,弹起了“高山流水”和“金蛇狂舞”的古乐曲,是那样跌宕,流畅。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琴弦断了,琴声嘎然而止,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原来是住在隔壁专用客房里的熙华敲响了我的门。第一抹曙色已透过百叶窗的窗棱照进来,房间里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十多分钟后我们先后完成了盥洗,熙华还特意在我有些蓬松的头发上喷上了那种能固定发型的摩丝香水,特别告诫我面对美国高年级学生更要注意形象。为了给那些即将进入大学的美国青年们展现中国人民教师的精神面貌,我特地系上了一根色彩稍微鲜点的领带。
崇尚精英教育的拉丁学校一直是把他们的培养目标定位在向耶鲁、哈佛等世界顶尖名校输送人才,今天我们要去对话那个班据说只有十二名学生,但我们迈进教室就只有九名学生在热情鼓掌欢迎我们,我咋个觉得这不是教室而是弥漫着硝烟味的战壕呢?
这是一间呈长方形专门用于讨论课的小型教室,顺着教室的长边方向中间有一张长条形会议桌,有十来张有靠背的学生椅子散放在四周,极像我们学校开校务办公会那间会议室;在教室的对着门的那条短边的墙上固定有一张乳白色的只能用彩色蜡笔板书的无尘化黑板,一位西装笔挺的男教师手里捏着一支黑色蜡笔就站在黑板前,卷发下的宽额,褐色的玳瑁宽边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个子和熙华校长差不多,大概1.80米左右吧。问题是那对眼睛总透射出探寻的目光让人敬而生畏。哦,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在学校食堂吃午饭时捧着一本孙逸仙的传记来和我讨论中山先生三民主义思想的那位老师吗?我下来还给熙华讲这儿的高中教师层次太高,我有点招架不住了。尽管他也认出了我,并向我友善的点点头,我还是觉得他手里拿的不是蜡笔而是一支小巧玲珑的勃朗宁手枪。
让我已经变得神经兮兮的,而且差点不能自制的是那幅正对着教室门的墙上贴着的,一张翻拍的,成像颗粒较粗的,四开大报整版那么大的黑白照片。从这张照片上我看到固守着自己信仰的美国人不是在用另一只眼看中国,而是别有用心地敌视中国。一辆坦克长长的炮管成45度向上倾斜,坦克的园盖前端坐着两位戴有护耳帽的坦克兵,他们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一位年轻人面对坦克,把自己的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我们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也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从军人的笑容看我坚信他们中间横亘的不是敌意和不可逾越的壕沟,好像是在做一场游戏一样。我已经预感到一场不可避免的唇枪舌剑即将开始,“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已经看到从那十张笑容可掬的脸后所包藏的祸心。
第一个问题劈头劈脸甩过来了:你们到美国后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你们眼中的中国和美国的最大差异?
熙华是一位优秀的政治教员,昨晚我们对可能出现的问题已经做了充分准备,我为此还搜集了大量的政治术语单词强行塞进我的大脑仓库。Lebby和她的先生看着我们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中文时友好地笑了笑,用“Goodnight(晚安)”和我们告别后进了他们的卧室,把自由驰骋的天地留给了我们,所以这个问题简直是小菜一碟。就像是外交部发言人一样,我们告诉美国青年,我们的第一印象是美国人民友好善良,我们在拉丁学校,在主人家里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熙华校长诙谐地说:我们中美之间的最大差异是现在中国的高楼大厦特多,鳞次栉比,美国是别墅多。但我把这些话翻译过去后他们不解地问,中国修那么多高楼干嘛?我们告诉他们,在几乎同样面积的土地上,我们居住着13亿人,而他们只有3亿人,就相当于我们年轻人的数字,好几个学生都伸出了舌头;然后我们又告诉他们中国人最严峻的是吃饭问题,要用世界十分之一耕地养活五分之一的人口,所以我们要向空中发展。那位老师静静地听着我们和学生的对话,不时地将我们的观点简洁地写在黑板上。
类似的火力侦察很快被我们应付过了,正面进攻终于展开,那位老师很快把他的脚步从黑板前移动到那张翻拍的照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