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筷子

我们老钱湾是一个柴方水便的村子，离集镇又近，所以老钱湾的小伙子不愁娶不到媳妇。”坐在屋旁晒太阳的钱胜家的女人英子，正在同邻居田老头家的婶子闲聊。

“小香，香香快回家吃饭啦！”这个时候田老头在他屋里叫着。

“英子，我不能同你聊了，你大叔叫我吃饭哩！我要回去了。”老田头家的婶子急忙说。

“大婶你同大叔还真好！小香叫得多亲热呀!哈哈哈！”英子开玩笑的说着。香婶子笑嘻嘻的没有接话茬，红着脸就望家里跑。

老田头和香婶子如今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儿孙满堂，有的做官，有的当大老板，他们老两口相亲相爱一辈子，过去因为家庭贫寒，儿女多，没有那精力享受生活，眼看就到了入土的年龄，他们两都想开了，尽量来关心对方多一些，彼此照顾，共同享受这一天比一天美好的日子，心里都在想，一定要把这幸福的老年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他们在背地里还许下愿：请老天保佑他们，谁也不准先离开谁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人老了，迷信的东西就多了，但是田老头在人多的面前，从来都说自己不怕死，夜晚回到家里，就在暗地里不住的祷告，说自己白天说错了，请求老天不要责怪什么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话来。

记得还是在秋高气爽的一天夜晚，晚饭过后，田老头老两口就坐在炕头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天南海北的神聊着，一会儿，不知怎地，香婶子忽然脸色苍白，不醒人事起来。老田头见状大惊，赶快把老伴轻轻挪正在床上，盖上棉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现在他的脑际。心里暗想：难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哪路神仙，他赶快用手放到老伴的鼻孔上，感到气息微弱；摸摸老伴的手，也是麻凉麻凉的。田老头更觉得害怕起来，难道小香真的先我而去吗？他真是不敢往下再想了。

老田头一下子就慌了，他想起自己平时有过三病两痛的，总是老伴小香淋筷子淋好的，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帮别人淋过筷子，他从小就相信鬼，坚信自己老伴的魂被“小鬼”勾走了。为了自己心爱的小香，他顾不得多想了，硬着头皮从厨房找来碗，盛满水，找来三只筷子，在桌子上面，他用手向筷子上面淋水，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家小香，昨天从你钱二爷坟前过，要是你钱二爷勾走了我家小香的魂，你就把她好，你活着的时候我们从来没有对你不起，要是你找她的茬，你就站着。”不一份儿，筷子可就真的站着不动了。

这个时候田老头就有些激动了，老脸铁青，他望着那站着的三只筷子，就像是看见了钱二爷，现在的仇人，老田头就大声音的对着筷子（死人钱二爷）说：

“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你活着，我有什么对不起你呀！你死了为什么找我们家庭人的事，三年自然灾害，没有吃的，我那时候是生产队长，一直都照顾你，红卫兵搞武斗，你站错队伍，要不是我出来为你说了几句话，那一下够你受的，你搞小自由，割资本主义尾巴，把你逮住了，还不是我给你解的围。”田老头越说越激动。

“快快滚走，活着咱们是好朋友好邻居，死了你不要找我们的事，你喜欢小香，可是小香不喜欢你，能怪我吗？”

原来小香婶子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村远近有名的大美女，小香父亲喜欢钱二爷有文化，农村那时候父母包办婚姻的多，虽然解放了十多年，封建思想还是很有市场的，因为钱二爷家是地主成分，在以阶级斗争为刚的年代，钱二爷没有出头之日，想娶小香这样的贫下中农，那是异想天开，也不敢，所以后来小香就嫁给了老田头，为了这件事，老田头感到有些内疚，对钱二爷。

“爷爷，我回来了！来检查检查二位老人家的身体！”老田头在乡人民医院工作的大孙女，雅梅不知道怎么知道奶奶病了。

“雅梅你快去看看你奶奶，她快不行了。”此时此刻老田头已经泪流满面，沉浸在对钱二爷的讨伐中，人老了，有许多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谁能理解呢？

“爷爷，奶奶已经好了，再不能让奶奶太激动了，她的血压不稳定。这是给她稳定血压的药！”雅梅对爷爷说。

香婶子看见老头子，满脸是泪，她招呼着老田头，老田头轻轻的走过去，香婶子，帮着擦泪水，自己已经是泪眼模糊了。

“老头子，我们应该高兴，哭什么啊？”老两口如是都笑着和大孙女说着话！

站在碗里的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老田头说他从来不相信迷信。大孙女偷偷的笑了。

“爷爷还是要相信科学，迷信是骗人的。”雅梅轻松的对二老说。

小屋里很温暖。（代启权文）2012年2月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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