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我的泰山

大湖以北，大江以南，选一处花环翠绕背坡向阳的地方，再不用生前的固执去左右儿女们为你做出的身后的选择。地图上这一大片你熟悉却没能走完的青山绿水原本就有许多绝佳的风景。你被迫安息的地方苍松翠柏、青翠环绕，虽说是人为的装点修饰，但作为永居之地，面南背北，避风朝阳，边上有要道南北通达，前后有湖光街市可供远望，其势也佳、其情也怡。就是少了在世之日对儿女们无尽的牵挂和难得一聚时用吵闹显示的热闹！一生碌碌牵绊太多，这下该在你也许不情愿的安静中闭目静思。你也可以像你生前那样，在你高兴的某个时候，走出你菜花点缀的风景，乘着舒心的阳光与那徐徐的春风，去到你所愿意的去处。

这会，以致后来更多的时间，你愿意先到那里？

你应该会改变几十年来一直喜好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在一个个阒无人声的暗夜，走近生活之日从未远离的住房，去看院里院外那一小块一小块被你的粪水和汗水浇灌的绿油油的青菜。去看附近的路口，有没有远嫁他乡的小女从公交车来回停靠的站口走下的身影。

也许会想着，在哪天，抽个时间，去看看、不，还是应该去想想那几个远近都如同在天边的儿子、那几个早已都是富贵荣华儿女满堂的儿子。他们都是长期以来自己心中的安慰和说与人听时脸上漾动的荣光。

不过，去儿子们那里还是比去住的最远的小女儿那里还远，那就驾一缕清风，去到姑娘家的厅堂里，感受姑爷一日三端的孝敬和热情倾听的真诚吧。都是自己年轻时的旧事，有难以佐证的信仰与追求、有刻骨难忘的爱情和故事，在漏洞百出的叙述中变成每天茶余饭后全家人快乐的源泉和无尽的笑声。

但我相信，在柳拂花影的长街上，会有一个叫小S的美女，在滔滔不绝的长江边上，跟年轻的泰山有过一段美丽的邂逅。那时的黄藤酒、那时的红酥手、那时的细柳拂风、那时的执手相送，都在江风猎猎帆影远逝的空茫中！尽管今天的长街上依旧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可你的目光里再也找不到那个衣袂飘飘的身影。

我也相信，你那个曾经走失的初恋早已湮没在远处的青山，可你的心中却一直固守着一个曾经年轻的容颜。那是一段远在民国年间极为朴素的爱恋，因为你的回忆中总有弯曲的小路、有茅草摇曳的荒田、有霜风吹鬓影的那个傍晚，以及红红的盖头、红红的烛火后面那张娇艳欲滴的红颜。

至于你曾经在十几岁的某个夜里和你同村的某个伙伴，在一个特殊又激动的时刻参加了黄麻暴动或者是木兰山的革命，那已经遥远的找不到任何证人证言，只有你模仿的队列步伐和走了调的军歌才会在压根就不相信的年轻人那里，爆发出开怀的笑声。你一直说，要是当初队伍打散后一直不回来，现在最少也做到了师长。

安息吧，我的泰山。告诉你，你的话我一直都信。赶明儿去你的坟前，我会跟你的外甥一起，规规矩矩给你敬一个标准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