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的那段日子
我一直认为是幸运之神在考场上捉弄我,尽管平时我还算努力。这种捉弄是从小升初开始的,离考试结束只有几分钟了,我才发现我还有一页试题没答,而这之前,我都在悠哉悠哉地偷闲。这场考试使我的重点中学梦彻底破灭,从此,我成了一名附中生。
某某学校附属中学,这个名字太刺耳,给人以“后娘养的”,可有可无之类的感觉,这种感觉远没有今天城市里某某大学或是某某名校附中那样良好。那个年代,成为一名附中生,即使在落后的农村也俨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何况,之前师兄们关于附中的种种议论和调侃,似乎早已给我未开始的附中生活定了调。
但正如班主任对我们说的“人能处处能,草能处处生”,我得认命,不仅认命,还得像草那样去适应。毕竟,十二岁回家修地球,父母不忍,我也不甘。
第一次走进附中,我觉得我已经失掉了一半信心。附中没有大门,也没有围墙。整个学校孤零零地伫立在山坡上,学校简陋得让人心酸而鄙视。一栋二层的土木结构的瓦房,一层是三间教室,二层是教师宿舍,这就是附中唯一像样的建筑。除此之外,更高的山坡上远远的悬着一个破厕所,一块坑坑洼洼的土球场,两块摇摇欲坠的球板守望着附中的四季。当然,还有那一年得换一次的自制木单杠。球场的上边就是一片乱葬坟,高高矮矮的土堆隐没在疯长的野草中。附中没有食堂,也没有学生宿舍,无论距离远近都是跑校生。
更糟糕的是附中周围的砖瓦场,大大小小,星罗棋布,一年四季,空气中都飘荡着浓重的臭鸡蛋味。想来,附中后来没逃过被集并的命运,应该是和臭鸡蛋有很大关系,我的愚笨,也怕是中了砖瓦场的毒。
从家到附中有两条路:一条是大路,需要穿过人口稠密的村寨;一条是小路,沿着田埂,弯弯曲曲。三年的附中生涯,我们很少走大路,一来是怕狗,二来是少有你追我逐的乐趣。沿着小路,走过四季,春赏花,夏纳凉,秋摘果实,冬踏冰霜,在往返中品味中学生的喜怒哀乐.
附中的老师很不错,至少今天回想起来还印象深刻。虽然只有7位老师,很多课程都是兼任,比如:政治老师还得上化学,物理老师上体育。大都是或近退休,或刚毕业,在新老搭配中,我们也就能欣赏到老年人的恬淡与青年人的激情四射。当然,他们都各有特点,地理老师的粉笔字,既使在漆脱得斑斑驳驳的黑板上,依旧能演奏出美丽的乐章;数学老师“执子之手,与子同学”的耐心与奉献;留着“花菜头”的物理老师,让赤脚且迟到的我站了一节课,这些小插曲,永远都会留在我对附中的回忆中。
三年后,我们有人上了高中,有人上了中专。我时常在想,附中给了我们什么?是知识吗?可三年中,我没读过一本课外书,除了课本,老师似乎也没给我们补充过什么。是能力吗?除看过破旧的烧杯和锈迹斑斑的铁架台外,我从未做过物理化学实验,以致于到了高中我不敢动手去碰实验仪器。附中给我们的应该是自由与坚持,只有二者才能使我们像野草一样在附中贫瘠的土地上发芽开花。
20年后,在同学聚会上,我突然发现,同学中有人参过军,有人经商,有人做了主持人,当然还有像我一样的教书匠。可见,附中没有误人子弟。
现在,附中永远消失了,我只能从一片残垣断壁上,从尚存的球场的每一个足印中,去回忆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
如果来生仍做选择,我还做附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