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不是鬼

一位朋友晚上问我，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他有两个朋友跟他说，都见着鬼了，好可怕的。我说，有没有鬼是个世界性问题，众说纷纭，无法印证，也许是我心里没鬼吧！我小时候也害怕过鬼，长大了明白事理就不怎么怕。我到希望有鬼有另一个世界了，那样我就可和逝去的亲人相见了；只是至今，没有见到。以我愚见，世界上的鬼都是人想出来的，是人的转述或癔怔。世界是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因为有“三人成虎”、有“一犬吠形，百犬吠声”，因为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他说也是啊，鬼也是由人而生、人说出来的。没有人，那来鬼。这样一说开来，到不怎么害怕了。

确实，世界上有灾难，有瘟疫，但所有这些没有比人更可怕的。因为所有这些，人都可以制造，而且历史进程中已经一再演示；自然世界里没有的，人也可以创造，比如战争、饥饿、病毒、屠杀、贫富悬殊、苦难等等。自然界里有狮虎大象等似乎不可一世的“王”，但是这些东西再猛也能被人所捕猎吞噬。人类进化生存的过程，既创造发现了世界、丰富了世界，也破坏毁坏着世界。

人还在社会存在中运用独有的智慧构造了社会关系里所有的美好与丑陋。把美好放下，我们看它的另一面，就是一些人毫无人性的东西。“一些人活着，不想让别人活”，有些人只想着自己活好，而从未想过让别人也好。从古到今，总是一些人占有，而另一些人被占有；一些人挥金如土，另一些人饥寒交迫；一些人肆无忌惮，另一些人噤若寒蝉；一些人整天琢磨如何治人整人弄人，另一些人被整治被愚弄。虽然世界的主流是进步的发展的正义的，但是黑暗的污浊的残酷的形态并没有禁绝，在某些时段某些境况下，森林法则大行其道，正当其时。

在总结人的另一面的时候，有许多与鬼联系的词语，说明了这一点。妖魔鬼怪，一群躲在黑暗里做见不得人事的人；煽阴风、点鬼火，背后捣鬼，陷害忠良，扰乱秩序，浑水摸鱼者们的作派；心怀鬼胎，说鬼话，形容怀不可告人之事目的人；鬼头鬼脑，不正经不光明的人；鬼鬼祟祟，鬼魔三道，指在阴暗角落里偷偷摸摸；魑魅魍魉，各种各样的坏人；吸血鬼，毫无人性剥削者的形象……可见，鬼与人，人与鬼，依附与变形，密不可分。

没有人，何来鬼？没有人的揣摸与用心，那来的鬼事鬼话？鬼的存在，离开了人的心，没有家园。那个鬼不是人渲染出来的？那些鬼话不是通过人的口述心传？你看十年文革中，那些跳得很高办鬼事的人，哪个不是利用打鬼而捣鬼、不是扯着批鬼的魂幡而操作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世上真有鬼，也是被人所操弄着才四下捣乱的。而人心里的鬼不除，即使天下阴界鬼魔们想安生一刻，也不可能。

行当360，人分三六九。有些人，天生就是鬼。他们没有实话，没有真心，没有人性，有的只是贪婪与恶毒。他们所到之处，说鬼话，办鬼事，编鬼故事，用以吓人哄人弄人。他们明白，当所有人被吓被哄被愚弄之后，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你稍一注意，就能听到从阴暗角落里传出的“吃吃”鬼笑。鬼也会笑？得意忘形之际，人鬼情未了，人声与鬼叫没有任何差别。

老祖宗鲁迅早就看透了世界上的鬼事情：“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因此我们今天遇见鬼也大可不必紧张，无论何方鬼怪，都不外乎从我们周围的人中间脱胎变形。你只要了解了人，就知道了鬼。如果你能进一步看清人，就知道，其实鬼一点儿不可怕，需要防范的到是那些人身鬼形的人，天天在你门口踅摸目光出血口蜜腹剑的人。

2012年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