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

“哒、哒……”缱绻一鼻的西药水味憋足的病房，仅存的是单调的生机和似完任务的呼吸声，挥之不去是褪色的白。妈的身上罩着床单，那似有心跳的木乃伊，我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身旁小猫。我直挺挺地站在那说着，一厢情愿的希望你能听到，不再嫌你的蓬头垢面，不再弃你的衣冠不整，我痉挛的抓着手中的东西。我没撕过心裂过肺，我只知道现在真的很难受。

姓名：王芙蓉。病例：休克……”字里行间流露出的记忆肆无忌惮的在我脑际上演，我手无寸铁落得个束手就擒。

一月辛苦换的节假日，对我这个准高中生可谓是皆大欢喜，隔三差五的降雪更使我领略到寒冬的气息，小手也会自豪的呻吟几句，红得像萝卜，涨的像气球，粗糙的是块橡皮泥，就是不乏些吓人的味道，摊上一脸的委屈，加上铁铮铮挂彩的手，哎呀我那梦寐以求的羽绒服，“啪”我在那只惨的还凑合看的手上印了个吻。随即便大摇大摆的推开房门，哇塞，妈的招牌动作耶，那瘦的还算苗条的腰紧紧靠在床头，只是头不随和的像电线竿瞅在那，紧锁的眉轻而易举的便造就了八字型的皱纹，矜持的双眼唯恐眼球散光般瞪得圆圆的，双手规矩的或握或举的不偏不倚到特定位置，或是左手拿书右手一字一词的指着，口中还不知趣的发出念经般嗡嗡声，妈不是什么高才生，小学也是连蒙带骗还没弄个毕业证，却总爱用这种文人的方法打发空闲时间，真让我费解。我大打出手，晃动着手上的伤勋，大着胆子提出我那奢侈的要求，妈的手抖了一下，一时间连搓再摸得弄得我很是痛苦，我抽了回来。那是个瘦小干枯仅剩些未凉尽的手，虽皮包骨头仍能看到那因用力过猛而棱角分明青筋凸起的样子。妈踌躇了一会，还是挤出“该买了，是该卖了”几个字。

第二天，冷风抽面抽的接连不断，还好没下雪了，妈整个早晨拖着那双鞋子毫不吝啬带动个个房门一起吱唔作响，原来是在找晕车片，还是妈知道我这个晕车的怪癖，一月两次往返学校和家的训练早已让我很是自信的说我不晕车，倒是我这老妈晕起车来……道旁的车一个劲的叫着，似乎就在催促我俩了，再三查找更加肯定无济于事。妈还是变戏法似的塞给我个橘子外加一句“在窗边应该没事”周末的车总有各式各样的理由塞得满满的，不过还是很幸运的抢了个座位，更让人为之一怔的是靠车窗的。可悲的是车子不断的洒下些令人翻肠倒胃的汽油腥味，夹杂些人腥味和那一股满口臭牙的味道，扭曲的身姿，加些烦闷的宣泄，个个龇牙咧嘴，眼球冒出，诠释在脸上，还有那和谐的频率，朝着一致的方向和车共趔趄。

我注意到妈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在一股威力下眼不得已才合在一起，惹得眉毛拘谨的情不自己的皱成一团，狠狠地在眉逢间印了一个八字外加几条稀疏的皱纹，全脸的肌肉都堆向眉毛紧锁的地方，我就纳闷了，这车是在向上喷汽油吗，搞的如此重的味道，我这几年练出的功夫现在有些晕乎了，不知何时，妈用手巾捂住鼻孔，而后又用力地使眉毛锁得更紧，“妈，你还好吗”说着剥开那橘子，递道妈的前面，妈使劲的摇下头，好似是说了声没事。一分的行程便是一分的煎熬，妈耸着身子，下着眼睛，哽咽的喉咙跳动着，我一手按着妈的膝盖，一手攥着那再紧就是橘子汁的橘子。那最讨厌的还是上演了，妈吐了，饭菜是多么的一厢情愿，让人是多么的翻肠倒胃，慌忙脚乱的我摸出些卫生纸，擦去妈嘴角的污渍。那些只会看热闹的眼睛毫无掩饰的刷向我和妈，他们大眼瞪着小眼，变态的散着光。冷风狠狠地抽得我满脸作痛，我捋了捋妈额头前吹散的蓬乱的头发，它们打着圈漂浮着。羽绒服，市区，我这辈子都讨厌你了。

下车还算未丧尽天良的我陪妈歇息了片刻，不论贫富贵贱，等级分明的店让我们逛了个一无所剩，累的再踢不出威武的正步，甩出的腿脚像棉花轻飘飘的只剩软绵绵的份儿，我最终的选择那款是集名牌加潮人的气派，惹得我两眼发光，直淌口水。妈狠狠地捏了把那皱的直发响的五百块钱，规里规矩的交给服务员，那家伙倒收的很爽快，满脸假惺惺地笑还嘟囔着下次再来。我琢磨着这钱能卖多少的面，多少壶油。不过，还是掩饰不住那兴奋的心，直感觉阳光还可以了，风也没那么冷了。正是错误的影响，我那近视的可以的眼睛一次次忽略妈逐渐苍白的脸，还夸夸其谈的说妈的皮肤越来越好了。人说母女连心，我这就不是心吗？妈晕倒时我在前方一米处哼着歌，踏着准正步，满面春光，猥琐的很像个人样，真是蛇蝎之心，狼心狗肺。那苍白的脸看不到一丝的血迹，包括嘴唇，妈一头栽倒马路中间，只剩些歇斯底里的挣扎。我终于扔掉那羽绒服，妈平静的一动不动，我真的忘了地点，忘了自己，好似有一台机器疯狂地掏走我的五脏六腑，抖个不停的手再用不上一丁点的力气晃我妈，只知道脑袋翁个不停，就记得哭了“妈，你怎么了……”。我用力顶着头寻找可帮忙的人，麻木的路人让我感到无法抗拒的失望，彻头彻尾的绝望，他们站着，看着，而后大摇大摆的走开，任我铺天盖地的喊，一丁点也应不起他们的共鸣。最后，救护车来了。

姓名：王芙蓉。病例：休克……一张纸也狠狠的丢在桌上，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加上贫血是造成这次休克的主要原因。的确，妈憨厚老实，拼死干活从未想过自己，而我实在有失一个女儿应做的和妈掏心窝的说话，那些实实在在的思想代沟，总是毫无保留的践踏我最初的萌芽。妈的确不是什么高才生，她一心一意的烧香拜佛，东奔西跑的相信神灵，引起的来自自家、邻里、四面八方的攻击。“愿上天保佑家人平安，保佑……”然后便是咚咚的磕头声，躺在里屋偷睡得我听得一清二楚，膝盖额头的土灰，谁看了不觉得她傻得憨，蠢得让人发笑，这在爸眼中更是荒谬得不能再荒谬的举动，接二连三的骂，摔东砸西，丢板凳。妈汗涔涔的后背，带灰的的裤子，依旧整日整夜的忙里忙外。母亲节那天，妈紧紧握着我写的那封信，坐在床头哭着掉眼泪，而后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柜子里，上了锁。无论妈信什么教，无论妈学历多低，一直都是真真切切毫无保留为家付出的妈。

夜里星星闪着光，月亮也露着脸。我跟妈说我没有忘记你跟在我脚后跟后追着我跑，因为上课要迟到了，你怕我路上害怕；我没有忘记你高举着手电筒照明我每个上学的小道；我也没有忘记我百般拒绝，你不敢前进，只是站在那，看我走远。很多次的慕然回首，看不到你那瘦弱的身躯，看不到你那未来得及整理的蓬乱的头发。但总有一束光或只是一个亮点，一直在我背后，给我照明。就算天涯海角，就算海枯石烂，漆黑的深处，你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女儿的喜怒哀乐。

闪动着的泪花中，我好似又看到了妈看信的背影；在乡间小道上，一动不动站在那，蓬头垢面的老人。妈，女儿长大了，让我来当那个黑夜的守护神，让我来守护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