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一(续波西米亚的第二个约定)
第二章:逝水《一》
风吹过的夏天,带走了时间,却带不走我们的记忆。
让我们忘记吧,是忘记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还是忘记一段美丽的梦!
米亚的的灵魂对着天空呐喊:“你们忘了吧,把记忆留给我,以便我在天堂里久久的回味”。她喜欢和别的天使讲一些天使般的话题……
天空从此便喋喋不休起来,那些雨滴那些大气那些云彩都编织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它们撺掇起来,就成了所谓的‘人生’。
米亚6岁那年,他们村子里还没有电,一到晚上家家都点起了煤油灯。她以前很喜欢这些灯光,因为它能让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看见光明。但是有一天她却恨这光恨的咬牙切齿。
没有日光灯的日子里,夏天的晚上她就和小伙伴们在月亮的指引下玩捉迷藏或者木头人亦或者追着萤火虫遍地跑。她家前面的那一大块空地上就成了他们的游乐场所。空地上总是堆积着一些大人们砍的材,那些比她们个高很多的材首连着首,脚跟着地,中间留着一块很大的空心来。玩捉迷藏时她们最喜欢躲到那里面去了。四周围密不透风俨然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城堡,那天晚上小伙伴们又相邀着一起玩了起来。于是米亚西里雨思和雨思的哥哥雨泽便都在那亮晶晶的月亮下面狂奔起来。他们用猜拳的方式决定谁去抓别人,其他三个人都出的是手背,单单雨泽出了个手心。所以毫无疑问雨泽就得来抓他们三个人了。
雨泽在大人眼里是个混世魔王,他跟米亚一般大,比他妹妹雨思大一岁,他时不时在他奶奶不在家时翻箱倒柜,最后从一沓邹巴巴的钱里抽出几张往小店里跑。雨思总是愣愣的看着哥哥的所作所为,却也不敢吱声。当然他哥哥却也是知道收买人心的,到店里后他给自己买了根一毛钱的糖冰棒后总不会忘记给妹妹买几个糖。而米亚是雨思的好朋友,两家又隔的那么近,当父母出去做工时,她便是雨思家的常客,当雨泽兴奋的从小店里回来后,便会塞给妹妹几个糖,然后用眼睛瞟了瞟旁边的米亚,最后无可奈何的对妹妹说:“要不你也分个糖给她吧!但是你们两要保密,千万不能泄露出你们知我知的这个秘密”。
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却总是瞒不过大人们的火眼睛睛的。最后雨泽就得被他奶奶追着往左领右舍家逃窜而去。有次米亚的母亲刚从地里忙完回来,她刚放下锄头便看到雨泽窜了进来,他奶奶手里举着一根细细的木棍子尾随而来。米亚的母亲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小孩子是要从小就管教好的,不然到大了不得了,要翻天的”。雨泽的奶奶在米亚母亲旁边立住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谢谢你把他偷钱的事告诉我,不然我还一直蒙在骨里”。米亚的母亲接住话说:“我也是听我家米亚说的,我经常看见米亚嘴里嚼着糖,有次我二话没说就扇了她一耳光,要知道这么小就做小偷那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女孩子,长大了可成不了什么好东西,不然就像隔壁二审家的女儿二丫子,人都没长成气候就和男人跑了,我倒不想白白养了个人类”。雨泽奶奶听后说:“恩,那是的,不管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倒都是要学好的”。米亚的母亲最后顿了顿说了句:“不过还有件事我也要告诉你,我听我家米亚说,雨泽还带着一帮小孩子到我家来胡闹来着”。然后她抬头指了指头顶上挂着的用蛇皮袋装的花生。
因为家里的老鼠比较猖獗,以前把花生放在仓库里,经常会被老鼠一个个的剥削个干净,每次等到米亚的母亲准备拿些来吃时,才发现早已经是剩下个空壳子了。后来她便叫米亚的爸爸在天花板上弄了个挂钩,然后把花生从创库里挪放到了那里。
随着米亚母亲的手指的方向,雨泽奶奶看了过去,发现天花板下挂着半袋子花生,在袋子下面还有个小窟窿。
她用疑问的眼神听着米亚母亲继续讲道:“我明明放的是满满一袋子花生的,而且袋子也是我新买的袋子,但是你看看那窟窿,你看看剩下的那半袋子花生,我家米亚说那是雨泽的杰作呢。雨泽带着些孩子,搬来凳子,然后用铁丝捅这个袋子,最后花生从窟窿里就一个一个的下来了”。雨泽的奶奶显出很生气的样子说:“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但是大家都知道,雨泽的奶奶每次拿着根棍子只不过捧场做戏,她满院子追着雨泽跑其实就是做做样子,仿佛要让邻里知道她在教育雨泽这件事情上那是花了大力气的。
米亚的母亲笑笑,因为每次雨泽犯了错误他奶奶都这么说。
当她们谈到这时,躲在米亚房间的雨泽从房间里溜了出去。
雨泽愤愤的想:“米亚那个小叛徒,给了她糖还出卖我,以后再也不和她玩了”。
人们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小孩子也是一样,睡了一觉,第二天他们就忘记了曾经自己说过了什么。
那么雨泽呢?他当然也不例外。
这不,现在又和米亚他们玩起了捉迷藏。
雨泽用双手蒙着眼睛数了三声后,便寻找他的小伙伴们去了。他猜想他们一定躲在那个材堆里面去了,因为以前他也总藏到那里去的。他一进到里面从月光中他看到西里正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往外走去,等他定睛一看却发现地上躺着米亚。雨泽伸出手把米亚拉了起来。然后帮她拍了拍身上的材屑说:“你躺地上干嘛”?
米亚只是看了看雨泽没有回答。后来玩了一会儿,大家便都回去睡觉了。但米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以前听雨思和她说过:“不能和男孩子拉手,否则就会生小孩的呢”,她还听别的孩子告诉她:“在胳肢窝里挖个洞,在大腿上挖块肉,那些小孩子就会钻出来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胳肢窝里出来的还是从大腿上出来的?”。
现在她担心极了,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可比牵手严重多了,她害怕哪一天小孩子就从胳肢窝或者大腿里面钻了出来。
她悻悻的回到家里,就听到父母又在歇斯底里的吵架。他们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大她7岁的哥哥今年刚好到镇里读初中去了,以前他们吵架时,米亚总是躲在哥哥的背后哇哇大哭,而她哥哥首先会规劝父母几句,希望他们不要继续吵下去,但往往收效不大,到最后他便和米亚一起簌簌的哭起来。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米亚家也是如此。
此时米亚又哭起了鼻子,但是她突然看着那明晃晃的煤油灯在空中摇曳着,她跑到灯旁边猛的一吹,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吵闹声也消停了,过了一会儿她母亲划了一根火柴,灯又摇曳了起来,但突然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等她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她母亲的手掌在她的脸上和空中画出了一个弧形。顿时脑袋里一片空白,委屈的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因为当她进到房间时,她看见她父母正在彼此的脸上狂抓着,她想如果把灯吹灭了,他们看不到彼此,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吵架了呢?而她吹灯的那一瞬间刚好被她母亲看在眼里。在她母亲扇了她一巴掌后,她母亲说:“你这没良心的孩子,把灯吹了,是不是想让你爸爸更好的打我啊?”。
从那以后她便恨起了煤油灯。
后来她们村子里来了电灯,那时候她已经上了小学了。和西里,雨泽,还有雨思都在同一个班级。
人们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大也会十八变的。
雨泽和小时候的他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在课堂上学习成绩很好,是米亚班上的班长。放学后他便邀米亚和其他的一些同龄孩子一起去打猪草,打完猪草他还要忙着做饭,那时候不像现在家家差不多都有一口自来水井,那时大家要到几十米外的一个公共水井里打水,有时候米亚和伙伴们跳绳时总能看见个子不高的雨泽挑着水朝她们张望,水桶和吊绳都差不多有雨泽那么高了,往往一个水桶翘起来了另外一个水桶又掉到地上去了,他像滑稽的小丑就那么蹩脚的一步步蹭到了家里。水挑好了后,往往等他准备烧火时,却发现又没有了火柴。他虽然知道他奶奶的钱放在哪里,但他却再也不会去触碰一分一毫。于是他便拿着火铲跑到米亚家去,有时候米亚的母亲还没烧火,于是他便讪讪地笑着又拿着火铲跑到别家去了,直到他能借到火种为止。
以前米亚家门前的大空地上的材火都是大人砍的,米亚哥哥在家时也会砍些,但是现在她哥哥又到隔家里很远的县城里上高中去了,每半年才回家一次。记得以前哥哥在镇里上初中时,每个星期会回来一次,每到哥哥要回来时,米亚便站在家门口朝通向镇里的大马路张望,直到看到哥哥的身影。而哥哥也最疼她了,每次回来都带她喜欢吃的葡萄。周末里哥哥要是去砍材,有时候米亚也会嚷嚷着要一同去。哥哥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去,但是给她捆绑好的材禾她总是挑不动,米亚老怪自己不争气,因为哥哥给她捆的材也就那么一点点,但她总是一挑起便瘪的小脸通红。最后哥哥只好一个肩膀挑他自己的材禾,一只手抓着材禾以便稳定重心,而另一只手就抓着米亚材禾中间的木棍(材禾分成两边,用一根木棍插在捆好的材中间,然后只要把木棍放在肩膀上就可以挑走了)。
哥哥上高中后,现在帮他挑材禾的人又换成了雨泽。暑假到了后,雨泽就会带领大家拿刀拿棍冲向后山,米亚动作很慢,每当别的伙伴都砍好了材捆绑好了后她往往才砍了一点点,而后要雨泽来帮忙,当一切准备妥当回去时,她又总是像蜗牛一样在后面慢慢的爬,雨泽走的快,当发现米亚又掉队了后就放下材禾,去接米亚的担子了。每次掉队米亚都会让雨思陪着她,不然在这阴深深的大山里她又该哭鼻子了。雨思看到哥哥来帮米亚后总会开玩笑说:“哥,以后就让米亚当我嫂子吧?”。米亚羞红着脸说:“谁要当你嫂子啊”?雨泽也笑着说:“雨思,你喜欢一个爱哭鼻子,做事情像蜗牛样,又经常留着像男生一样短的头发的人做嫂子啊?”。雨思哈哈大笑,米亚则抡起拳头做打雨泽的手势,但最后只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下。
有次米亚和雨思挑着材又掉在了队伍的后面,米亚问雨思:“你哥哥的变化怎么这么大”。雨思的脸突然之间阴沉了下来。
米亚只知道雨思的父母快到过年时才会从外地回来住上几天,至于他们两成年在外面做些什么米亚是不知道的。
在米亚家和邻居家之间有一个大厅隔着,大厅三面都有围墙,有一面挨着西里家的房子,大厅上方的瓦也是和西里家的连在一起的,每到大年三十,这附近的人都会拼凑些木材烧个大火,然后请来菩萨放在火的旁边,拿些水果年货之类的东西供奉。
最后大家都进行祷告,家里有老人的祷告老人身体健康;家里有孩子上高中的祷告孩子以后可以考个好的大学;有人在外务工的祷告财源滚滚;而那些常年和土地打交道的农民则祷告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有年大年三十,雨思的父母亲像往常一样回来了,但不同的是她妈妈现在穿着时髦,低领的皮大衣,脖子上围着黑白相间的丝巾,蹬着一双高跟鞋像幽灵似地在村子里这边飘过来那边飘过去。村子里的妇女们眼睛都开始放红光了,于是拉着雨思的母亲这个女人问:“你的大衣是什么皮做的啊?很好看哦”;那个女人问:“这脖子打着这么一块薄薄的布,看起来还真是好看类”;还有的女人会问:“这鞋子怎么还在后面垫的这么高啊,不过你走起来屁股扭来扭去的还真是好看”。雨思的母亲此刻像女王一般,她觉得她有义务向这些无知的未出过村子的女人们讲讲新奇的事物了。
要知道那个时候村子里没有几个出去务工的人,大家都是守着自己的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雨思的父母已经去外地打工好几年了,只是以前几年都没赚什么钱,过年的时候灰溜溜的回来,吃雨思奶奶种的大米,嚼雨思奶奶养的大肥猪肉。那些觉得村子太单调的妇女就有意见了,她们总觉得应该给这清冷的村子报道几条新闻来,两三个聚在一起说“雨思父母好吃懒做,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在外面鬼混。回来没见带几个钱反倒吃他们老娘的喝他们老娘的”。到最后,他们似乎觉得背地里嚼人舌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末了总要叹口气说道:“倒是苦了雨思她奶奶-王大妈了”。她们心里似乎在想:“只要最后加了这么一句‘苦了王大妈了’,那么她们嚼舌头的过便都一笔勾销了,因为她们这是在显示她们的同情心,难道对人有悲悯之情还有罪过不成”。这样想了后,她们就心安理得了。有事没事的时候就聚在一起说说,女人们像《祝福》里的祥林嫂那样逢人就唠叨:“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只不过她们唠叨的是:“苦了王大妈了”。直到最后大家都耳熟能详了,她们便都不好意思起来,于是又开始像爱因斯坦那样的发明家一样把头探进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努力的钻研起来,企图再发明些新闻来。
雨思的母亲清了清嗓子,把音提到老高老高,然后便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说:“这是貂皮,好几百块钱一件呢!”,最后抓着衣服一角晃到一个女人眼前说:“你摸摸,很滑的类”。女人真的摸了起来了,在她心里想:“好几百块钱啊,都可以当我娃好几年学费类,真是好东西”。女人用力揉戳起来,被她揉戳的那一块皮有点皱了起来,女人定睛一看,吓的立马垂下手来,女人想:“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弄坏了,自己可陪不起”。但是她哪里知道其实这件衣服是雨思母亲一个在外面认识的好姐妹送给她的。天知道它到底是不是貂皮!如果你仔细看看,你一定可以看见它那暗淡的色泽以及皮上那一条条细细的缝。但是女人们像《皇帝的新装》里的其他人一样,当其他人看见光着身子的皇帝时高呼:“皇上的新装真是漂亮!这件衣服真合他的身材!”时女人们就大笑着说:“这皮真是好皮,真是太滑了!”。而此时雨思的母亲又在扯她脖子上的丝巾了,她告诉其他女人:“这不叫布,叫丝巾,我看城里好多女人都这么围着,然后打个蝴蝶结,那真是……”。女人们于是又都发出‘哦哦’的声音仿佛她们真的弄懂了什么难题似的。最后雨思母亲跺了跺脚上的高跟鞋,身子摆了摆后说:“你看我以前个子那么小,一穿上这个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她边说边比划着她以前的个子和现在的个子。然后走了几步摆了摆她那像南瓜似地肥硕的屁股最后呵呵笑了起来,像凯旋而归的战士,脸上洋溢着无法言语的喜悦。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这些举动又成了背地里妇女们的佳话了。
几个女人又聚在了一起,这个说:“听别人说雨思她妈妈在外面是做那个的类”?有些女人摆出一副很惊奇的样子然后说:“哪个类”?于是别的女人又回答到:“就是那个了”。把声音降到最低后说:“鸡”。
对于“鸡”这个词她们已经不再陌生了。
虽然有的女人会记得“有次自己一个人上山去砍材,碰到了同村的二刘子,突然二刘子就把她给扑倒了,最后她也便不再动弹了,此后她便总是独自去砍材,然后就又看到二刘子,如此循环往复”。
还有的女人会记得:“有次丈夫好晚没回来,有个男人在她家里玩,那男人聊着聊着便搂住她,朝她脸上狂亲,最后……”。
还有的女人……
但是这些女人总觉得自己和雨思的母亲是不一样的。
记得作家杜拉斯讲过一句话:“如果我不是一位作家,那么我就会是一个妓女”。
如此说来,如果一个女人和男人媾和,要是她收取了对方的钱,那么人们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称呼她为“妓女”。而如果她没有收对方的钱,别人就会叫她‘荡妇’或者‘骚货’亦或者‘水性杨花’。而对一个男人而言,他如果玩了女人又给了钱,那么就被称呼为‘嫖客’。而如果他有那种魅力让女人决口不谈钱字,那么就另当别论了,别人会说他‘花心’或者‘浪荡’更严重的便称之为‘淫荡’。但是如果那些苟且之事如果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那么他们彼此就都心安理得了,套着新装在人前依旧人模人样。
多么的荒唐之至。
但是却有另外一个女人她不像其他的妇女像苍蝇一样总喜欢往那又腥又臭的地方聚拢。她便是西里的母亲。米亚村子里小学一年级的老师。眼睛上驾着一副镜框,不苟言笑,倒确实有几分学究的模样。也许她觉得老师是一个神圣的职业,再说她觉得自己还是个文化人呢!她不会像村子口二刘子的老婆那样到处向别人嚷嚷着问“加拿大是中国的哪个省份的啊?”。西里母亲想:“像她那样的人居然都知道有加拿大这个词倒是不简单的类!”。由于不喜欢说三道四,平日里闲下来时,她就喜欢收拾她的屋子。被子像展览品一样有棱有角的放在她用手捻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被单上;椅子像犯人似地一个个垂着头佝偻着背服服帖帖的靠在房间左边的墙上;光溜溜的地面上没有一点纸屑或者其它的杂物。
米亚她们夏天有时候很喜欢拿着块大的布或者油纸平放在西里家这干净的地面上,然后小伙伴们一个个都躺上去,清凉的地面贴着她们小小的背脊,然后各个小朋友们分享自己从家里带来或者该说是偷来的零食。有的带几块冰糖,有的裤袋子里塞满了花生,有的打开用盐腌制好的生姜,甚至还有的干脆撕页读过了的课本,往里面倒两勺盐,往往能做出这种事的便是傻里傻气的小生了。
人家叫他傻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据说小生有次被他母亲拿着棒条追了老远,他母亲边追边口里说:“我让你这傻儿子乱说”。原因是小生到处和人说:“有天晚上,我看见二刘子叔躺在我妈妈和爸爸的床上类”。有人就开玩笑道:“那你爸爸呢”?他就一本正经的回答说:“我爸爸那天晚上不在家”。于是大家都叫他傻子,有的孩子就指着他的鼻子说:“傻子小生,看见二刘子叔躺在他妈妈和爸爸的床上,他爸爸那天不在家”。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二刘子老婆耳朵里了。二刘子老婆啊英长的人高马大,却是个没多大脑子的人,当有人笑话她说:“你家二刘子跑到人家床上去,你说他那是去干嘛呢”?
被别人这么一怂恿,她那泼辣劲就来了,最后跑到小生家,二话不说,抓住正在餐桌上吃饭的小生的母亲的头发就使劲的扯,一边扯还一边嘴里说:“我让你让二刘子跑你床上去,我总说二刘子的钱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呢!妈的,原来尽滚你床上去了”。小生的母亲被扯的哇哇大叫,她边叫边用双手拍打啊英,然后也试图去抓啊英的头发,但是啊英个子太高,无论她怎么够也够不到,最后便只好在啊英的脸上狂抓起来。到最后两个人都滚到了地上,扭作一团。只见小生的母亲被啊英摁在地上,然后啊英像骑马一样坐在小生母亲身上,双手摁住小生母亲的肩膀。小生母亲无论怎么用双手去撕扯啊英的领子却都是徒然。小生的母亲就开始大叫了:“不活了,我不活了”。小生在旁边哇哇大哭,而门外也站了好多看客,她们仿佛看杂戏团表演一样,个个都看的津津有味。后来有两个女人可能觉得表演够尽兴了,便上前来把啊英从小生母亲身上拉开,啊英也许是打累了,拉开后,她拍拍双手,理了理头发便拨开在那看热闹的几个孩子的身子,从他们中间大踏步走了出去。小生的父亲却还坐在饭桌上嚼着他的饭,一个上前劝架的女人说对小生父亲说:“你怎么不管管”。小生父亲慢慢的嚼着饭,张开筷子又夹了片土豆放到嘴里悠然着说:“打死了,与我何干”。此时被两个劝架的女人扶起来了的小生母亲只是气喘嘘嘘的倒也不哭了,但当她一听到小生父亲的那句话后,就又开始哭起来了,边哭边朝门外走边说:“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外面站着看热闹的女人此时倒大发慈悲起来,有两个女人拉着小生母亲的手说:“何必呢?孩子还小呢!想开点啊”。
最后她当然是没有死成的,有时候破罐子破摔了,一切的丑和美仿佛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而这便是小生母亲的情形,到事情告一段落后,她该喂猪时去喂猪,该做饭时去做饭,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以前那个样子。但对于小生的父亲而言他是无法回到以前的,在世人面前他老婆让他戴这么一个大大的绿帽子叫他怎么忍的下去呢!虽然说他自己倒也是经常去县里找那些个“小姐”。
平日里他是怕小生的母亲的,总被她吆来喝去,要么说他做事情慢慢吞吞了,要么说他没有男人的样子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后,他突然趾高气扬了起来,有时候责怪小生母亲饭做的太难吃了,有时候又嗔怪她衣服洗的不干净了。而小生的母亲却也温顺了很多。日子便在这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格局下进行着。
大人们都教导他们的小孩不要和小生玩,而小孩子们往往当时点点头说好,但过了一会儿便都把父母的嘱咐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这不当大伙看到小生带来的盐巴时,起初大家都懒的理他,最后看到小生在那里‘咕噜咕噜’吞着口水时,便都分了他些零食吃去了。
西里家那干净的地面,经他们这么一折腾狼藉一片,瓜壳纸屑到处都是;靠着墙的椅子也被摆放的横七竖八。西里的母亲回来后阴沉着个脸,大家都是怕她的,便都一哄而散了。索性到后来,西里的母亲要是不在家时,她就用把锁把门给锁起来。这样大伙就都进不去了。
对于西里母亲这样一个女人,米亚却是不怎么喜欢的,在一年级的时候她也教过米亚。米亚称她为李老师。以前上她的课时,她总是板着脸,如果谁在课堂上回答问题回答错了亦或者没有完成她布置的家庭作业,她就会拿厚厚的木板尺子往学生的手掌心里狠狠的打。有次她把米亚班的一个女同学左手都打肿了,后来那同学的父母来她家里理论了,说怎么可以把孩子打成这样呢?西里母亲一本正经的说:“我这是在帮你教育孩子,人家都说慈父出孝子,虽然我不是她的父亲,但作为老师我有义务教育孩子”。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最后不欢而散。
米亚知道不光自己不喜欢这个李老师还有她哥哥也不喜欢她。哥哥以前告诉过她:“有一年的六一儿童节,老师让班里的同学都参加了大合唱,但李老师却偏偏没让我去,她说我没有新衣服,穿太邋遢的衣服是要丢人的”。
到小学四年纪的时候,雨泽还是米亚班的班长,但是那年米亚却得了一场大病,不仅整个身子浮肿起来而且大腿上还长了好多的疮,母亲带她到郎中那里看病,郎中说身子肿是因为得了‘肾炎’,郎中还说得了这种病的人不能吃盐。郎中让米亚的母亲每天带她到他那里去打屁股针,还给了好多的一头红一头绿的药丸子。
记得有天中秋节米亚母亲带她去打针,以前每打一次米亚就嚎啕大哭一回,这次米亚母亲和米亚说:“今天是中秋节,你能不能不要哭?”。米亚问母亲:“是不是过节打针就不痛了”。她母亲回答说:“是的”。米亚说:“好的,不痛那我就不哭”。但是当针头一打下去时,米亚发现和之前一样的疼,于是就又开始大哭起来,等到打完针后,她把罩着的外套脱掉,往地上一扔,自顾走掉了,边走边说:“骗我,说是不痛,还是这么痛”。
还有一次,因为医生叮嘱过说米亚的病是不能吃盐的,所以母亲每次都先把米亚的菜盛了出来,然后再放盐,那天母亲买了些肉回来,煮好后,她给米亚盛了满满的一碗,端到米亚手上,米亚抓着热烫烫的碗冷冷的说了句:“明明知道里面没有盐我吃不了这么多,还给我盛这满满一大碗,你这不是浪费我的力气吗?”。母亲看着米亚只好苦笑。
母亲知道米亚怕冷,所以会选天气晴朗的时候在太阳里给米亚洗澡,按理说都10来岁的姑娘了,哪还好意思让父母给洗澡呢!但是米亚那浮肿的身子以及腿上的疮使得她每次在坚持自己洗澡后,由于裤子脱不下,然后疮又被裤子搁着涩涩的疼,于是她就又哇哇大叫起来了。所以最后索性她父母就帮她洗了。他们把水放在一个大大的木盆里,然后把门打开,让阳光射进来,最后父亲和母亲便小心翼翼的帮她扯下裤子。裤子紧紧的绷在大腿上,和着疮的血水和脓水。父母让米亚坐在凳子上,一人负责扯一边的裤子,扯到疼了时,米亚就又开始大叫疼了。有些孩子,听到米亚的哭喊声就会跑到那里看米亚父母给她洗澡,最后笑话米亚说:“米亚羞羞,米亚羞羞”。
米亚瞪着他们,让他们滚开。而米亚母亲就会和他们说了:“你们不许笑话我们米亚哦,因为我们米亚生病了”。
还有一次米亚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一个邻居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后才认出那是米亚。邻居说:“米亚啊,肿成这样了孩子,我都差点没认出来”。自从生病后,米亚不喜欢说话,也再没有心情去和小伙伴们玩了。所以她只看了看邻居一眼什么也不说,后来这个邻居给米亚取了个外号叫‘硬壳’,意思是脾气又硬又臭。
虽然米亚不找别人玩,但是雨泽却经常来她家里找她然后顺便给她补习补习她落下的功课,米亚虽然挺喜欢雨泽,但是在病痛面前一切的其他事物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有一天米亚的父母都不在家,雨泽放学回来后便到米亚家里来了。虽然是秋天米亚却坐在火炉旁烤着火,雨泽搬了把凳子放在米亚旁边,然后从书包里拿了本数学书出来,翻到要讲解的地方,然后给米亚解说。米亚就看着书听着雨泽吧嗒吧嗒的讲却一句话也不说。最后雨泽问她听懂他的讲解没,米亚手里拽着她哥哥给她买的米老鼠的娃娃,雨泽见米亚不说话便把米老鼠抢了过去说:“我在和你讲话呢,你倒玩你的娃娃去了,我帮你放你房间去吧”!然后雨泽从凳子上站起来,朝米亚的房间走去,只听米亚冷冷的说一句:“你把米老鼠还给我”。雨泽转过头看了下米亚然后又朝里走去,米亚身后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把菜刀,那是母亲之前从厨房拿来给她削平果的,后来就放在桌上,米亚见雨泽还是继续往前走,于是她站起来拿着菜刀顺手抛了过去。刀子落在雨泽的脚踝上,顿时鲜血就出来了。此时雨泽没有哭,而米亚惊呆了,更把刚从外面来找米亚的雨思吓坏了。过了一会儿,雨思拉着她哥哥便往外走,刚好那时雨泽的奶奶在家,雨泽奶奶惊叫之后便带着雨泽到诊所去了。
雨思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她奶奶,她奶奶便气冲冲的跑到米亚家来了。那时米亚的父母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地上的血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问米亚,但是米亚只是坐在火炉旁不做声。雨泽奶奶进来后气冲冲的对米亚母亲说道:“你们家米亚像话吗?我们雨泽好心来帮她补习功课,她倒用菜刀子砸我们雨泽,这幸亏只伤到脚踝,这要是万一怎么了,我看你们怎么给我们交代哦,你们米亚这孩子真是……亏我平时还待她那么好。这孩子你们要好好教育教育了”。边说边恶狠狠的看着米亚。米亚的母亲这时真气坏了,要知道她以前本就是个暴躁脾气,这是在米亚生病时才慢慢缓和下来,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她走到米亚旁边,一个巴掌狠狠的拍在低着头的米亚的后脑勺上然后喊道:“你这家伙现在是无法无天了,先前看你身体不好,也就随着你的性子了,没想到你还敢动刀子了啊”。之后气冲冲的往房间里走,出来时手里拿着根大麻绳然后说:“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最后用一只手抓着米亚的衣领把米亚从凳子上拽了起来往靠墙的扶梯的方向走去。米亚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掉眼泪。其实她心里害怕极了,这次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拖到扶梯旁时母亲把绳子往她上身缠绕,一圈又一圈。她像一个犯人一样绑在了扶梯上。雨泽的奶奶看到这样的情景后只说了句:“是要好好管教管教”后便出去了。米亚父亲本来就很少管米亚,他只是在米亚母亲绑她在扶梯上时帮她绕了几圈绳子。米亚低着头,默默的流着眼泪。
后来她的病慢慢好了,但是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对父母大吼大叫了,直到上初中前她也没和雨泽说过一句话。有时候雨泽会在放学的路上拦住她,但是她立马就低下头来,然后继续往前走去。有些时候雨泽会让雨思去叫米亚一起去打猪草,但是米亚却总是摇摇头。
直到有天她接到了初中入学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