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病人

写这篇文章的想法有好长时间了，迟迟没有动笔的原因，不是不能写，也不是不想写，而是不敢写……

退休后，我不愿意去街头闹市走，除了不喜欢那里的嘈杂之外，还有点怕见熟人的感觉。后来我发现公园是个好地方，既清新又安全，虽然也能碰到一些熟悉的面孔，但是“曲径通幽处”总还是有的。到公园锻炼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我惊奇的发现，每次到公园差不多都能听到一个人在唱歌，或者在小长城脚下，或者在小树林里，或者在假山上。什么《母亲》啊、《当兵的人》啊、《兰兰的天上白云飘》啊、《北国之春》啊等等。远远的看去，他面对着远山近树，绿草鲜花，兰天白云，那认真、那投入、那声音，绝不亚于是在参加一次赛歌会。

起初，我对这歌声真的是不敢恭维，要说是噪音残酷了些，可那不合音律的腔调使你不想听也得听，声音响得很，有时候突然冒出一嗓子吓得你半天缓不过神来，除非你离开公园。一次和一个老同志并肩走的时候他说这人有病，我问是什么病，他说是精神病，我有些惊诧。后来呢，不知道是听习惯了还是歌者有了长进，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吧，这声音越来越象那么回事了。上个周末的傍晚，雪后初晴，兰天如洗，尽管是早春二月，依然枯黄的草地上还有白雪覆盖，却已弥漫着浓浓的春意。一缕夕阳的光辉透过树丛柔和地照在歌者的身上，他就象站在抽象派写意的舞台上放声高歌。出于好奇，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靠近他，只见那人40多岁50来岁，中等个头，挺单薄的。五官齐整但不出奇，刀条脸，小眼睛，不知道是唱歌的原因还是天生就那样，怎么看那嘴都有点歪。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何况我又想起了那位老同志这人有病的话。

世界上有一种孤芳自赏的人，总以为自己比别人强，因此也就表现为旁若无人。这个歌者，不，这个病人就是如此，从他那舍我其谁的架势看就能略窥一斑，他陶醉得好象把自己真的当做阎维文和刘斌了。

我慢慢的向他靠近，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就讨好的说：“老弟，有这么好的嗓子怎么不去参加青歌大奖赛啊？”说完这句话我就有些后悔了，画虎不成反类犬，这个精神病可别误解我是在挖苦他呀，倘若生气发起疯来我可是有苦果子吃了。还好，这人倒没有介意，很随便的说：“青歌大奖赛我是赶不上了，老歌大奖赛我可是信心十足着呢。”

“那你都准备哪些老歌啊了？”

“你说的老歌不是我说的老歌，我说的老歌不是你说的老歌，我说的老歌……哎呀，和你交流怎么这么困难啊。我说的老歌大奖赛是老年歌手大奖赛的简称。现在正在举办的青年歌手大奖赛不也简称为青歌大奖赛吗？说不定啊，中央电视台也会考虑举办老歌大奖赛呢。”

“哈哈，老弟好心态，也够风趣的，怎么这么肯定

啊？”

“这当然我说了不算数的，不过呢，机会永远属于有准备的头脑，一个人再有理想，你不去努力，不去争取，不去付出，成功还是零。努力不一定成功，放弃一定失败。”

嘿，没想到这个病人还挺健康的，就凭这几句话足以让我刮目相看了。说的不错，一个人总是在患得患失中过日子，丢掉的就不仅仅是理想了。那人还挺健谈的，他接着说出的话更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刚才说准备比赛的话你可别当真，我现在唱歌也不是单纯为了比赛，主要的还是在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我瞪大眼睛。

“是啊，你看这园子里，有散步的，有打拳的，有慢跑的，还有下象棋和打扑克的，都是为了愉悦身心有益健康么，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用不着看谁的脸色，也用不着听什么人说三道四。有人看我就象看怪物似的，躲着我走，管他呢，正好图清静。我原来胸闷、气短、肝瘀、胃胀，通过这么一喊，我感到周身顺畅多了，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哈哈。”这么一说让我更加刮目相看了，这次近距离的接触，我不但了解了这位歌者，澄清了一些说法，也净化了自己的心灵。事实再一次证明，凡事都要经过自己的思考，任何一种道听途说都有可能影响我们的判断，人活在世上本就不容易，为什么还要作茧自缚啊。最后我说了些勉励的话，坚持锻炼，必要的时候请教请教名师指点，争取一个双赢的结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一周的时间过去了，可是这位歌者的话仍然清晰的萦绕在我的耳边，我常常这样问自己：到底谁是“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