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理发师

正是秋天的寒风，吹走了窗前几棵大树的茂密树叶，徒留光溜溜的几个枝头悬挂在空气中，偶尔有几只鸟在上面停歇叫几声，没一会就飞走了。凄凉的枝头让人想到岁月吹人老，再而想起那些年过半百的老人。随着寒风呼啸，长发飘飘，我独自想起了家乡的理发师。

这些年家乡发生了变故，家乡里只剩下一些老人在休生养息。年轻的有了钱都到外面买房子娶老婆去了，没钱的又去外省工作，年幼的也跟着爸爸妈妈到外乡好的学校去读书了（谁不想有个好的前程啊？），倒是老人们念旧不肯换新，一辈子在家乡土生土长，割舍不下，还是住在老屋实在。

殊不知这样的变故是老人的孤独。

在我的家乡里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理发师。这些年孩子们都到外面去了，生意凋落得很，我时常看到他一个人在路上逛来逛去，偶尔与几位老人聊天，几本上没有事做了。

他的场所设立在学校旁。小时候，头发一长妈妈摸着我的头说又该剪了。这时候就考虑到了经济问题，那便宜呢？不用想，就是学校旁的老理发师那。学生一个一块钱，大人一个两块，便宜的很。那时候小，不知道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岂知你要是男生，没几下给你理得干净利落，差点没有变成和尚。有的同学说你还不如把我理光算了，那时候理光头在学校里是很稀罕的很显眼没几个人敢理，理发老人就说了，你要是肯理光头，我分文不取，那同学也当真了，竟为了讨便宜求他理光了。事后人见人笑，在班级里算是有名的和尚，连老师有时候也忍不住摸上几下，下次要好好读书哦，千万别考出这种鸡蛋成绩来。

到了他的店里还得排长队。碰上是学生还好，倘是大人，老理发师就变得毛手毛脚的，一下一下地剪，生怕哪里出了错,男的有胡子，偏要让理发师给他慢慢理光，洗了几遍还得照镜子，有死角还要再来，简直麻烦死掉。从这时看那时，才知道什么叫以大欺小。不就是多了一块钱，两个学生的功夫，他们大人爱美就在那死搁着，到底还是讨便宜，否则美发店到处都有，怎么偏偏来和我们学生挤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大了，发型不再停留在学生的一长就短的水平。上了外地初中以后，知道这个世界上美发店多不可计，偏要选几家剪得好看的，前提是先让几家店做实验（当然时间要几个月几个月的算），于是经过一次次的对比，终于知道了哪家剪得好看，以后就常去那一家。后来回了老家才知道老人的生意已经凋零了。记得最后一次在老人家店里剪头发时，老人含情（钱）脉脉地说，以后外地去读书了，有空还来我这剪，我说，好，好，一定一定。可是自那以后我对老人的店只有路过旁观，没有再光顾过。

想必老人早已经不记得我了，毕竟人是会长大的，拿着我的现在的照片去与过去想比，仿若我是另外一个人。老人一定不知道时代在进步，追求美的年轻人甚或中年人正在如瓜藤般一天又一天的增加。他也未曾想到人们的发型是不止理平头光头那么简单的，什么发型都有，什么颜色都敢图上，哪怕是像妖怪一样都觉得自己最美。老人根本不知道，时代已经和自己背道而驰，自己即将没入人海里，变成最不起眼的沙尘，就像那秋天的叶子凋零在高大的树的最底端。新的总会代替旧的，这是时代最残酷的写照，也是永不变更的真理。

偶尔回乡还能看到老人，他一个人佝偻着身躯独自散步在曾经我们走过的路上，那个背影，那段记忆被时间沙无情地埋葬，却在我的记忆里画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这一年的秋天再次来临，家乡的树该都只剩下枝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