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龙理发店剃头所想到的……
走出“广电大厦”门口,拿起手机顺便看了一下时间,正好是3月7日10:30时。
快近中午了,但离吃饭还有一段功夫,我摸了摸头上已经长长的头发,就迈开大步来到了青春路斜对面的延春弄。
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弄堂,入内不远处有一爿“阿龙理发店”。
走在百官的街上,装修堂皇的美发厅随处可见。敞亮的门面上,贴满了顶着各式各样新潮发型的模特照片,吸引着过路人的眼球。
我记得在文革动乱时期,人们的发式如同绿军装那般整齐划一,老年人“和尚头”;年轻人“高平顶”;妇女都为“运动头”;而我们小孩子则被剪短剃成“马桶盖”。刚剃的“马桶盖”很难看的,我最不喜欢的一种发式。
如今美发厅装潢是越来越豪华了,理发师也是越来越年轻了,而剪出来的发型更是越来越新潮了,但这些理发店都是年轻人的场所。
对于象我这种比较“传统”又贪图舒服的老头,更乐意光顾“阿龙理发店”这样的小店。店面陈设虽然简约朴实,但剃头师傅的“顶上功夫”绝对ok!
记得小时候,我们剃头一般是请剃头师傅到家里来剃的。剃头师傅总是挑了一副担子过来,一头是木柜子,柜子里面有抽屉,装了推剪、剪刀、篦子、梳子、剃刀、刷子、胡刷、扑粉、香皂等。还挂着一条随风飘逸的“刀荡”布。另一头则挑了一个特制的脸盆架,上搁铜脸盆,脸盆里放了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脸盆下则放置炉子、木炭、火钳、扇子。
这家“阿龙理发店”开在延春弄内一间自建房里,店的门面很小,大概也就十来个平方吧!
门口也没有挂什么招牌,“阿龙理发店”5个歪歪斜斜的红字,就写在进门左手的白墙上。
推开一扇木头的单门,进入这个理发店,里面的摆设很质朴。门的右手山墙边放着一二把竹椅,为的是给客人等候的时候坐的;而门的左手山墙边,壁上挂着一面长长的理发镜子,地上放着一把宽大笨拙的老式高背椅。
靠窗转角是一只老式洗面盆水斗;靠腰墙转角柜台上摆放着一台21寸彩色电视机,台面上还有推子、剃刀、剪子之类的理发工具。
设备确实简陋了点!
店主人阿龙师傅,高高的个子,穿着一件白色大褂,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年纪虽然已经66岁了,但精神矍铄一点也不显得老相。
阿龙师傅是百官横山弄人,与剃刀、剪刀、推子已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拥有一门手到发成的好“手艺”。四邻八乡的老主顾频频光临这爿小小的理发店,店里常常是顾客盈门人满为患;而阿龙师傅也是整天忙个不停地给人理发。
当我坐上椅子后,阿龙师傅就拿出了一块白色的围布,使劲地抖了抖,接着就轻轻地围在了我的胸前和脖子上,然后开始给我理发了。
阿龙师傅左手梳子,右手剪刀,刀起刀落,放下剪刀又拿起了电推子,随着阿龙师傅的娴熟操作,电推子在“嗡嗡”声中,快速地贴着梳子在我的头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发出着“喀嚓、喀嚓”有节奏的声响。
其实儿时的我最怕剃头,每当看到剃头师傅在“刀荡”布上荡磨剃刀时,我的心就怦怦直跳,双眼紧闭,双手会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生怕剃头师傅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耳朵割下。
还有那把钝了的推子在“喀嚓、喀嚓”推剪时,老是夹着我的头发,弄得头皮生疼!
正当我想着过去剃头的情景,哈哈……
“汰头哉!”
阿龙师傅提醒了一声。
阿龙师傅拿起热水瓶往墙上挂着的铁皮箱内倒上热水之后,又打开自来水龙头往洗面盆水斗里放了些冷水,用手稍稍试了试水温,便给我润湿头发,打上肥皂,在头皮上柔和地挠着,那种惬意,煞是舒服。
洗完头后,阿龙师傅又让我坐在理发椅上,随手一记摆弄,椅背便向后伸展,我也由坐着随势成了躺着。
阿龙师傅将浸泡在水里的热毛巾拿出来,先平敷在我的脸上;一分钟之后,又在我的脸上涂抹了肥皂泡沫。
然后,便取出一把造型别致、寒光慑人的老式剃刀来。“磨刀不误砍柴功”阿龙师傅先拿着刀在那条约二寸宽的“刀荡”布上来回用力地蹭几下,就开始给我仔细刮脸修面了。
锋利的剃刀就在我的脸上四处麻利轻盈地游走,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利而不灼、行而不滞,令我脸上的肌肤感觉到一种温柔的麻酥酥的亲近感。
刮脸是个纯技术活,锋利的剃刀在面颊、下巴、脖颈、耳廓、眼眶游走一番,胡须汗毛一扫而光。这不仅仅只刮去了胡须汗毛,还能去掉脸上的死皮,我想这才算是一种真正的美容吧!
第一遍完成后,阿龙师傅用毛巾擦去泡沫,再热敷两分钟,又开始刮第两遍,有的地方还会小心地来回多刮几下,直至刮净;动作细腻娴熟。
当刮脸修面这一切完成之后,阿龙师傅就用剪刀再修去我伸出鼻孔的鼻毛。
阿龙师傅接下来又给我清洁耳朵。
掏耳朵使用的是一根挖耳勺、一竿耳绒、一把镊子,然后在耳朵里连掏带捻,把耳垢清扫得干干净净。
掏耳朵这活凭的是眼神,借的是心细,靠的是经验。
技术娴熟的阿龙师傅每次给我掏耳朵,都会动作柔和,轻重适度。让人享受到的是一种轻松、一份惬意、一次舒坦。
喜欢到阿龙师傅这爿店里来的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不全是单单为了剃头与刮脸,有的纯粹是来剪鼻毛、掏耳朵与清眼目。
所谓清眼目,指的也就是眼部按摩。
老年人的眼睛容易干涩、痛痒、眼跳、眼内充血、视物模糊,但只要经过眼部按摩,不适感马上就会减轻或消失,我最欣赏、最醉心阿龙师傅的剃头手艺就是清眼目。
当我每次微闭双目半躺在靠椅上,阿龙师傅就用手指关节,一次次地在眼皮上缓慢地滑行滚动。过几分钟再用叠得方方正正的毛巾热敷眼眶,待揭除毛巾之后,又持续按摩一会儿。
阿龙师傅的绝招还会使用一把刀轻轻掸去眼晴上的灰尘,这门技艺可以称得上“百官第一刀”!
胆小的人一看到锋利的刀在“眼乌珠”上游刃,有的会吓得不住地眨眼,有的会吓得汗毛都竖起,有的会吓得大气不敢哈一下。
可此时此刻我总是眯着眼,悠然地享受着这一阵又一阵的感官上愉悦。每每结束之时我总要对阿龙师傅感叹这门技艺将会失传!
最后,阿龙师傅摁住了我的肩膀,一双极有劲道的手开始“噼噼叭叭”地在我的头部、颈椎及背部有节奏地敲打了起来。在他的长推慢敲、轻揉重摁之下,我似乎从头顶到脊椎、从双肩到指尖,都像是在享受着纯正的按摩,浑身上下筋骨舒畅、血脉通顺,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在今天高科技快节奏的年代,人们追求健康、时尚、休闲、愉悦的生活方式,理发已不再是剃头那么地简单了,而是提升至美发、美容、护理、保健的层次。
百官的大街小巷美容店、美发厅比比皆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电动美容美发器械,逐渐取代了原始落后的手动剃头工具。
去美容店美发厅剃一次头,会有很多员工各司其职,各尽其责。进门,有漂亮的小妹递热毛巾让你擦汗;上座,有帅气的技师给你理发修面;躺下,有美丽的小姐为你冲洗头发;回座,有学徒的小弟帮你吹干梳齐。
过去剃头师傅引以自豪的十六般技艺,被细化成了五花八门的流水作业。
但我还是喜欢老式剃头多一点,去装潢考究的发廊理发,那些帅哥靓女那里懂得这老祖宗传下来的剃头十六般技艺呢?
“剃头”其实是清代的一种叫法。
清朝以前,汉族人都留满发,不剪不剃。小孩生下后,头发任其自然生长,到读书的年龄,梳洗后挽结为髻,叫“束发受书”。古人认为剃头是不孝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至也”。
1644年清问鼎中原,次年清世祖(顺治)颁布《剃发诏书》,要求汉人依满族习俗剃发留辫。
最早的剃头匠叫“待招”,不是手艺人,而是政府官员。清廷为了推行剃发令,组织了专业的剃发人员:从九品官职的兵丁环卫待招。
政府给他们装备了专业工具——“剃头担子”:一头是个小火炉,上有铜盆,温着热水;另一头是小柜子,抽屉里放着理发工具。
小柜子后板正中,一竿高挑,上挂“留发者斩头”的诏书,以示令出必行、抗剃者斩的威风。
扁担上红下青,缠有皮条,是打人的刑杖。
“待招”手持形似大镊子的铁制“唤头”,用小棍自下向上一拨,便发出“呛啷啷”的尖利声响,配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呐喊,壮胆助威;唤头还是对不服者夹耳朵的刑具。
“待招”戴官帽、着官衣、穿官靴,每组三人,一人掌剃头刀,另两人抱鬼头刀执行剃头令。于城市搭建席棚,勒令行人入内剃头;在乡间挨家挨户清查,强剃众人头。
后来,剃头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诏书没有悬挂的必要,取而代之的是荡刀布。铁唤头,也演变成剃头匠招揽生意的标志。
辛亥革命以后,人们的头上没了辫子,就称谓“剪头”也叫“推头”。
新中国成立之后,大家时兴喊“理发”。
如今,剃头已改叫“美发”,剃头匠也称之为“美发师”。
可我这个人总是习惯把“理发师傅”或“美发师”统统叫作“剃头师傅”。偶尔陪客人进一趟美容店、美发厅失口一叫,非常尴尬。常常惹得那些金发小姐、红头少爷好象看“西洋镜”似地上下打量我一番,“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