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衙门(一)
走进古镇黄龙溪,仿佛走进前一个世纪。
“三县衙门”建于清代,初为总爷衙门,后来改为“三县衙门,是华阳县、仁寿县、彭山县在古镇黄龙溪设立的联合执法机构。衙门两侧的对联云:“黄龙钻山伸出龙瓜抱鸡翅,白马临江勒转马头望虎岩”。黄龙、龙瓜、鸡翅、白马、马头、虎岩就是三县衙门的辖区。
门前的石狮依然是一副狰狞的面孔。走进衙门,又可见一副对联云:“法重如山一衙三管,心平似水两造兼听,”公堂两则的“肃静”牌依然透露出威严。时过境迁,三县衙门已成为历史文物受到保护而向公众开放----游人只是在古色古香的衙门里游览一圈,再照几张相或坐在公堂上拿起惊堂木敲几下………就可以心满意足地离去----而执著的历史探险者却永远也找不到进入暗室的钥匙。
逝去的历史,留下的风景,对于今天的人来说。神秘古镇的三县衙门的探索与面纱进一步召示着人们。探寻历史真相的人竟然毅然决然地被阻挡在外面。差不多所有的暗箱都是受到保护似的。那冠冕堂皇的对联只是愚弄百姓而已。
古老的“三县衙门”依旧板着面孔迎接我们的到来,保持着它数百年不变的沉稳和矜持。吹透了无数个世纪的凄风未曾使它的姿态有所改变。在庭院中踱步,仿佛踏入了前尘往事。那些已经被岁月磨光的兽头门环,还沾着清代灰尘的门板、威严的公堂、交错的斗拱以及那对独角兽,述说的是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有可能发生的故事。只是故事情节不同而已,然而这些故事在人世间上演了多少悲喜剧却又显得那么深沉。心灵的伤痕只有时间来抚平,时间可以消除许多细微的差别,从而显露出本质上的相同。从孔子、孟子的儒家学说的那一天起,中国的精神与文化就被强行纳入到一个比花岗岩石还要尖硬的模具中、任何一个朝代的出现几乎都成了一种机械的复制,包括官制。建筑、只是规模大小而已,却都是大同小异,人们的思想,强迫地被锁进了保险柜里,它固然限制了个性的发展,但它最安全,在平庸的安全与进化的风险两者之间,统治者当然乐于选择后者。
像所有的官衙一样,黄龙溪古镇的三县衙门,这座目前所剩不多的古代官府衙门,还在展示昔年的威仪,与衙门前车水马龙的闹市相对照,衙门内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里面蕴含着普通老百姓无法理解的操作系统。一切规则都已确定,这些规则都是以消除人的个性为目的,所有的来者,不论是谁,所需要做的工作仅仅是适应它,按照它的安排好工作程序去操作。衙门的建筑是体现着统治者的意志,这座“三县衙门”,虽然是一座很小的官衙,但它和其他官衙一样,只是规模小而已,却仍然是伦理纲常、忠孝节义、秩序,这是它永恒的主题。
“三县衙门”的正堂,那座筒瓦屋面中式建筑内的公堂显得阴森而宏伟。抬腿跨进门槛,一股历史特有阴凉之气便会浸透衣裳。昔人已去堂已空。在这里很难再感到政治漩涡中紧张的决策、复杂的斗争。大堂里曾经响亮的声音似乎还飘浮在空气里回荡。公案桌上摆设有令箭筒、笔筒、笔架、黑红砚台等办案工具和用黄绸布包着的官印,无不令人感到当年权力的余温。大堂两侧竖立的回避、肃静牌则是我们在古典戏曲里早就熟悉了的。然而权力给人带来无尽的想象,无论是为了满足私欲还是兼顾三县的一个角落,权力永远都构成一种神秘的诱惑,那些在梦中不可获得的,都可以通过权力来获得。
在座椅背后的屏风,没有人揣度得出“公生明、廉生威”的澄澈心境能维持多久就会被污浊的官场同化,没有人能揣度得出正大光明的屏风背后,进行着多少肮脏的勾当。为了一个王朝尽职的忠心很快会被驾驭权力的快感所取代,而这个三县衙门里面所挂的那些好听的对联辞句都掩盖不了一个王朝的衰落。
更有趣的是,在这个如今已成为文物保护单位的三县衙门里,人们只能看到瞬间发生的故事却看不到将来的故事,时间就象锦江的流水冲走了人们的信念乃至生命,青灰色的屋脊亘古一般,斑驳的墙壁黄了,古老的衙门旧了,一个鼎盛的王朝在缓慢中不知不足地消失了。带着一股强大的势力走向万却不复的终点。,最终只能粉身碎骨。夜幕降临,整个三县衙门沉浸在苍茫的夜色中,近处的烟缕又阵阵地散开,一座座重檐庑殿漂浮在忧郁的夜色里。夜晚----可以吞噬一切细节。暮色苍茫,灯火又上了,远处的晚霞渐渐地暗下去,古龙寺的僧人将参观者逐出寺院的同时,寺院里的梵音又在夜风中飘荡,飘浮在三县衙门和古龙寺院里的廊檐、门楣中挥之不去。整个寺院和三县衙门默默无语,又仿佛在吐露着什么永远的奥秘。我在青石板铺就的衙门前徘徊,便慢慢地朝寺院外走去。这时,寺院的两扇朱漆大门在我身后紧紧地合上,往事悠悠的一番奇异的景象。在这古老的大榕树下,古龙寺内的“三县衙门”里的角落如同时间的暗角一样藏污纳垢,它早已完成承历史舞台的演出。满眼靡丽终归过眼皆空,历史一直是这样无情地演变着,一切都合乎逻辑,如滚滚锦江流水冲刷着经年深厚的沉淀,将过去化为齑粉,发出令人心悸的震撼,历史用它的鬼斧神工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失落的文明”。三县衙门--这座古镇的历史,总是要追逐着人,搓柔着人的衷肠。
完稿于督院街3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