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邻居是个宝
“隔的邻舍好,等于得块宝。”
这是自幼就常听我母亲挂在嘴边念叨的一句四川土话,意思是说,平时跟邻居关系处好了,无异于收获一块至真宝贝。
可是,进城后,住在一家一扇铁门的居民楼里,即使门对门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时也顶多是有口无心地打声招呼,又因为极不喜欢进门被对方催着换鞋时的感觉,平时便绝少走动,再找不回从前住大杂院和团场连队营房式住宅那种随时挨家挨户串门子唠家常的和睦温馨了。
2011年五月,父亲一场大病后,为了照顾起来方便,大姐执意把他和母亲一起挪到市里楼房里居住,团场连队里那个带个一亩多地的大院子,一时顾不上打理,只好托付给多年的老邻居九华叔一家临时照管。
说是老邻居,其实还是过去住营房式住宅时,一左一右住在同一排房子近二十年的邻居。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团场推行城镇化管理,住宅清一色变成了独门独院,九华叔一家搬进了连队新建起的带着个大菜园子,住宅却只有70多平米的全砖结构房,离我父母的新居隔了两户人家,直线距离大约二百米远,可因为是独门独院,家家又都有个诺大的菜园,来去串门就必得慢慢经过屋后那条公家新铺的窄溜溜只能容一辆小四轮通过的村级水泥路,即便如此,这丝毫没有妨碍我每次回家小住时隔三岔五提个柳条筐到他家菜地打秋风,采摘些我家园里没有的果蔬之类。后来,他家的新媳妇竟也成了习惯,每次回去,如果不去她家菜园扫荡,她见了我母亲就会问:阿姨,姐姐回来了怎么没来我家摘菜?
父亲住院时,院里种下的棉花和各类蔬菜早已欣欣向荣,匆忙离开进城后,连着四五只正在下蛋来不及宰杀的老母鸡在内,由母亲后来在电话里一股脑儿委托给了九华叔一家。
老邻居两口子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过去一起做邻居时,因为老是学不会技术员教的科学种田法,年年种地年年赔,他家一直是连队领导最头疼的特困户。又因为一家人个个都是天生驼背,长的丑,人又老实吧唧的,经常被连队里那些爱占人便宜的无赖小人们欺负,儿子在连队里给他们打工从来拿不到工钱,日子一度过得非常艰难。
我妈那个人,一直是快人快语的刀子嘴豆腐心。她见不得邻家人一个个老实吧唧的任人欺,更见不惯连队那些人长年累月地欺负他们一家老小,但除了私下里骂骂,又拿那帮无赖没奈何,只好尽自己所能帮助邻居。知道隔壁一家人生活艰难,一年四季难得闻到肉腥和吃到一顿白米饭,每逢我家包包子、饺子、汤圆、粽子,红烧肉等美食时,她总会给邻家备一份送去。
邻家对我家也厚道。他家虽穷,但凡是自家地里种下的蔬菜瓜果之类的,我家可以随要随拿。平时,他家的人去地里干活,只需给已退休在家的我的父母打声招呼,家门从不上锁。
但我母亲面对他家白送的鸡蛋,总会忙不迭地送钱过去,每次都比市场价反倒要高出一些。“人家穷的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我们哪能白要?我家情况好,能多给点就多给点吧”,她担心我们做儿女的有异议,每次总忘不了不厌其烦地解释一番。久而久之,我们也习惯了,每逢老妈一做好吃的,不消她老人家吩咐,立即就趁热装盘给邻家送去。
两家搬进各自的新居后,相比从前住隔壁邻居的是远了些,但依然来往走动如常。后来,九华叔退了休,领上了每月两千多的退休金,恰在这时,他家养的一头小母牛也开始一年一头地给他们生着小牛,家庭情况于是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2011年初,我父亲忽然被诊断患上“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即骨髓造血功能异常导致的血色素不断下降。做儿女的不再放心老两口单独住在就医极不方便的边远团场连队,大姐很快在市里给他们张罗了一套一居室的楼房,住房面积虽小,但离得近,照顾起来方便。团场连队的屋子再次交给了老邻居九华叔一家,不过,这一次变成了长期照管,不再同于以往只是三五天。
但老邻居依然非常尽责。
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会让儿子媳妇打来电话告知地里蔬菜棉花的长势情况;每逢土鸡蛋存到五十、一百个时,他们也会赶紧打个电话让我家的人回去取。
秋天,采收棉花是个耗时耗力的辛苦活,可是,他们不懈怠,每天忙完自家的庄稼活后又忙我家的,硬是把我家那一亩多的棉花一点点采摘干净并帮着卖掉,然后打电话让我家里人去一分不少地取回钱。
地里种的蚕豆、黄豆在他们的认真管理下,也都取得了喜人的丰收。
2012年春节刚过,他家打来电话说,年近七十的九华叔因血压太高也住进了医院,他家自养的鸡在此期间先后被偷了好几只,担心我家的那四五只老母鸡也遭窃贼毒手,希望我家里人能抽空去把鸡杀了带到市里吃了安心。
当时是二姐接的电话。
老爸坐在一旁,闻听此事,立即吩咐说:给你阿姨说,让他们把那些鸡杀了留给自己吃!一年了,他们辛辛苦苦帮我们看家,欠人家多大的人情啊,送那几只鸡算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