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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

2013-10-02 16:58 作者:平湖可人 阅读量:249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山里地广人稀,居住比较分散,往往一个生产队绵延几个山头,交通基本靠走,传话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千百年形成的格局,一时很难破旧立新。

一个村子的中心,是大户人家盘踞多年的结果。我居住的村庄尽是“湖广填四川”来的谢姓人家占了上风,除了知青点的几个外来人,村子里的男人和小孩多数是“清一色”的谢氏后代,其余姓氏的人户都散居在村子中心的外面,好像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生产队的最高行政长官自然是生产队长,谢姓人是望族,无论是上级任命还是民主选举,多年来非谢姓人莫属。我落户的时候,队长谢云天四十出头,年富力强。两年之后,生产大队干部改选,队长谢云天晋升为大队长,于是生产队长的位子成了空缺。国不可一日无君。生产队虽然不能与国家相提并论,同日而语,但它还算个组织。生产队一百几十来号人口,五六十个劳动力,不能散马无龙头,至少要有人安排每天的活路,否则延误季节,庄稼地里时不我待。

队长人选成为大事。虽然这个干部的职位不大,但很具体,起码要出以公心,身体力行,村看村户看户,事事必须走在社员的前头。一天两天的等待观望后,谢姓老辈子东林大叔毛遂自荐,他想试一试这生产队长的行当,过一回“官瘾”。由于东林大叔的辈份较高,做事有号召力自不待说,只是大家担心他的身体,这一年东林大叔六十又一,按现在的规矩,早已过了干部的任职年限。

东林大叔到底任了职,是他的侄儿前任队长现任大队长的谢云天,当着全村人的面宣布的。第二天,新队长走马上任。鸡还未叫三遍,东林大叔就胁迫东林大婶起床做早饭。天刚麻麻亮的时候,村子里的号角闷声闷气地响起来,划破了寂静的山野,回声震动着大地。这是队里“出工”的信号,一般不愿听到的声响。

生产队里发信号,形式并不单一,有敲锣的,有吹哨的。居住稍微集中的地方,队长张开嗓门一声吆喝“出工啦!”问题就得到解决。我们队特殊,敲锣、吹哨还解决不了问题,离队长家近的干活干了一个时辰,远的还不知晓。若扣工分,很难说清是谁的责任。只有这牛角好,发号施令不但洪亮,而且声音绵长。

这是一只水牛的角做成的号筒,如一弯亏蚀的月亮,乌黑发光。平时这只号筒就别在谢云天家的窗格子上面,小孩够不着,成人也很少拿它作玩意儿。现在东林大叔作了队长,那只水牛角仍原封不动地搁在那里,只是易了吹牛角的主人。

一日闲着无事,几个知青把牛角取下来,放到嘴里吹气,结果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没能让它发出声响。只有东林大叔中气很足,胜过许多年轻人,他一口气“呜呜呜”地好一阵子,回声在两山之间荡漾和徘徊。我想如果有朝一日让我去当队长,恐怕吹牛角就是一道坎,还莫说那些犁田耙地的技术活,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东林大叔儿女成人,分家离住,没有一点后顾之忧,老伴除了烧火做饭,就是喂猪。那些年月农村没有钟表,靠的夜里听鸡叫白天看日出来判断一天的时辰。东林大叔老骥伏枥,做事积极,常常嘴里还在歪嚼顺嚼食物的时候,就拿起那只水牛角吹气,因此许多人不高兴他当队长,常常吃些“夹生饭”又忙着出工。生产队里那只当着号筒的水牛角用了多年,虽然有些历史,但谁也没有想到它的卫生状况,牛角内不乏历任队长的残渣余孽,包括若干辣椒面或者玉米面之类的剩余价值。

但不管怎样牛角发出的声音还是很有号召力的,除了统一口径表示出工的时候,遇上要紧的事诸如半夜暴风雨袭击生产队晒坝的粮食或者树林里发生山火,“呜呜”几声可以将全生产队的劳动力召之即来,解决一些突发事件。现在而今眼目下,乡下有了“村村通”,东林大叔发号施令的那只水牛角,早已进了“历史博物馆”,成了文物,何况土地已经承包到户,完全不需要过去那种整齐划一的生产方式,哪怕日出三竿,田地里的事都是自己的事,好像与左邻右舍已经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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