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活在记忆里的人们

Z君从天津回来，自然又要热热闹闹地呼朋唤友嘻笑得一塌糊涂。我竟也恰好自外地匆匆赶回来，也就无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赴约。Z君的男友甚多，不乏所谓成功人士，围在她的石榴裙左右拂之不去，实在因为Z君可爱的很。我自大学时认识Z君，常心生豪情总有怜花之意，何况以男子汉自居的大丈夫们呢！Z君的初恋夭折得极其惨烈，以至终生恨意如藏在心底的恶魔，所有后来的倾慕者被她任性的拿捏在指间，也实属无可奈何的事情。

Z君生得娇小，却不让须眉，推杯把盏醉卧的趣事不少，也会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有时也耍些无赖的手腕，让人无法拒绝。我曾笑她大概是九尾的狐，她倒是甚喜。在大学时，我曾做过一些傻事，比如坐了很久的火车去某一个地方，陪她去和男友说再见。结果，去到之后她却整日与同乡城里城外的周游，那个所谓的男友也不见一丝悲伤，滔滔地与我讲他的故乡、童年，后来竟说到要去人大读研，实在让我吃了一惊，据我所知Z君是恨他安逸于当时的工作不肯深造才决心与之分手的。后来，他真的在北京写信与我，邀约去他就读的大学。那时，Z君新交的男友家境颇为得意，常见她在人前的喜形于色。可是在我看来，她也只是与人炫耀时的神采飞扬，除此并无多少得意。常常，从图书馆夜读回去的小路上，她那样娇小的紧紧地依着我恨不能贴进我的身体里，我们就那样默默的走着，只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不甘夜的沉寂。接着我去实习，突然有一天接到她的电话，只说前男友从北京来学校了，我并未放在心上，以为自己是了解她的。而在后来得知，她竟是那样万般坦然地微笑不语，任那人翻书一般找遍所有的女生寝室去一一打听，寻找关于我的下落。实在是两个令人愤怒的人，一起做着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也因此渐渐与她疏远了。

Z君曾是大师兄的女友，但是以大师兄在大学无意也招蜂引蝶的巨受欢迎之程度，Z君是费了不少的心思的。我们的相识也是从此始，我在老哥之先被拉拢终成密友。其实，我原也习惯了这样曲线示好的行为。只是在很冷的冬夜，很久没有雪的消息了，Z君依着我柔弱地流着泪倾诉她的初恋。讲一所高中里最优秀的男生和一个烂漫的小女生，懵懂的情怀相互的关心和帮助，相约要考同一所大学。在高三的寒假两个人相约出游，瞒了家人去了一周。可是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狭小的空间，所有的猜疑和蜚语明里暗里眨着幸灾乐祸的眼，只等他们回来，施一个翻云覆雨的手。返家之后，正是新年之前的腊月，从不识挨打滋味的她，被愤怒得脸都已变形父亲一巴掌扇至墙角，可怜的母亲奋力地护了鼻青脸肿的她，最终她被罚长跪三天三夜滴水粒米不许进。家里姊妹五人她最幼小最聪颖，被父亲视作掌上明珠也因此寄托着厚望。何况老父亲终生为师并为之骄傲，她这样离谱的行为简直是为父亲蒙上了奇耻大辱，颜面何存声誉何谈。父亲究竟是怎样呵斥那个男生的，她并不清楚，但父亲是咬碎了牙拼着老脸恳请校方将男生开除的。从此，她便望穿了双眼，独对四起的流言和冷眼，也不过是掩泪空相向。那个一向成绩优秀的男生虽然曲折，最终还是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并将她父亲所给予的种种非难悉数加倍地记在她的身上，从此不如路人。我震惊这样的闻所未闻，怜她那样的弱小却承受如此之重，止不住陪她一起落泪，觉得真的应该有个更优秀的人来好好的爱她。可是说到大师兄虽受我的误导，多了一道感情的曲线，却也并不能完全地归绺于我。

但是Z君一向让人甚觉她的乐观。大学时她尤喜算命，一只小手很柔顺的被人温暖的握着，或者巧笑一张精致的小脸，让人仔细又仔细的端祥。Z君因此也就有了诸多的命象，也常令Z君骄傲的滔滔一番。我曾吃惊于她的记忆，她宛尔一笑解释说向来只记住好的，不喜欢的一概忘掉，我由此恍然为何她总有天生好命的感慨。

毕业之后，Z君辗转居多。却常常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的与我联系，我们之间就保持着这样的奇怪的友谊。

例如她会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打电话问我还记不记得大学时与她同一寝室的L君，说：“真想去看看她！”当年，Z君以各种热烈的方式谈着轰轰烈烈的恋爱，由此煽动其寝室的女生关于爱情的无限暇想时，L君是最从容的。一直以为是L君大去我们好几岁，一向也是极为沉静。某个周末的秉烛夜谈，在大家的追问下，L君说起了自己从小就很贫困的家，和因此而有的娃娃亲，她说毕业后要回自己的家乡。Z君好奇的问，与她订亲的人只是中学毕业就去了南方打工，相处时有话可说吗？L君微笑着说，自己是在他的鼓励下才坚持复学考上了大学。Z君追问，将来一定要嫁给他吗？L君很简洁地答：“当然是这样！”当时，除了L君，所有的女生都流泪了，Z君更是攥得我的手生疼。

关于Z君的男友，以她大学专修哲学的高度岂能有泛泛之辈。只是给我的感觉，却向来都如她奋力抢到碗里的菜，然后开始仔仔细细地挑剔，最后漫不经心地抛弃。而某日她在千里之外微醉，却握着电话对我无限悱恻地唱：“如果这就是爱情……”，我好生奇怪的笑问：“怎么——到现在还有这样的感慨！”她不理，继续唱，结尾对我笑：“如果我是你！”

这个世界，就有一个这样的Z君！如此让人失笑，如果她是我，——这个世界岂不少了太多的热闹，得有多少人扼腕叹息？起码在座的诸君是不答应的，W君与她K歌时的对唱是最合拍的，H君一定要请她跳舞，G君从来都买单……

可是Z君却说，她要走了，一个人去大洋洲的一个岛国。我很诧异，为何要在现在去那样遥远的地方。她对我举杯，嘴角挑起微醉的笑意，说：“充实的生命要如盛满了酒的酒杯！”貌似熟悉的话，有些茫然的思索之后，我似乎明白了，泰戈尔原是这样说的：“爱就是充实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Z君是告诉我，无论我俩是以怎样迥异的方式各自生活，不管各是去到哪里，我们，都有一个失意的人生。

寂静的街头，拨通S君的电话，告诉他，Z君要走了，再去北京的时候，可不可以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