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想对你说
大哥,说真的,打从我懂事之日起,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个老实忠厚善良不讲究吃穿的人。有人说你有朴实的风范,有人说你有穷酸的样儿。
脾气在你身上很温顺,有时尽管嫂子百般的挑衅,你也不生气。嫂子有一天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生气,你反问:
“生气?跟谁?跟你?我敢吗?跟孩子?忍心吗?跟别人,我犯得上吗?”
可是,大哥,你有次却生了我的气。小升初考试在即,我和邻居的孩子一放学就往山上跑,因为有人在我们乡大量的收购药材,好几角钱一斤呢。钱这个东西的诱惑力的确很大,所以我们在山上拼命的找着龙胆草和当生,根本顾不上什么复习考试。你是教初中毕业班的,毕业考试一完,你就提前放假回来,有时间监督我在家复习。可我看书做题总是不来劲,心里老想着挖药材的事儿。你刚转过身去做别的事情,我就扛着锄头往山上跑,当你追出门时,我和邻居的小朋友已经逃远了。那晚,你着实生气了,眼睛在严厉的表情中闪烁着威严的光芒,但又折射出些许无奈。最后你深深地叹了口气,向我讲述你读书的历史:
你说你读小学时还要抢工分吃饭,你是长子,尽管你只有十多岁,你也要坚持为自己的口粮打拼。晚上没有煤油点灯,没有钱买作业本,你就用竹枝把火丫口的火灰扒平,用材把火添旺,及时的算着写着读着,材燃尽了,没有了光,再添些材,又及时的算着写着读着……如此反复,你几乎在火盘上度过的小学中学生涯。是的,你读中学时,你几乎是大人了,因为你同样肩负着生活的重担,谁叫你是老大呢,你比别人成熟得要早。天不亮之前你要完成的一天的第一项任务,那就是上山去割一背草,如果是冬天季,那就是背一背煤回来然后再走十几里的山路去上学。下午放学回来,一般情况下父母是不在家的,你把书包从窗子里丢进家里,背起背篓就上山割草,如果是冬季,就去背煤。说真的,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不知道你是怎样从初二就考取师范的?你还翻出了你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的许多奖状,已经开始发酶了。我不敢正视它们,但从奖状的字里行间里飘来的怪味却在冲击着我的神经细胞,我能感觉得到它们的份量。从那一刻开始,我懂得了知识比金钱来得可贵,尤其是在受穷的农村,像我一样光着屁股的许许多多的放牛娃,多么需要吸吮知识的源泉啊。
师专毕业的那年,你本有机会分在城里的。可你却背起背包回到生你养你的地方,你是不忍心看到我们这群放牛娃常登上山顶遥望远处运行的车辆而畅想山外的事件吗?或许你有太多的理由要回到家乡。或许,是我们家的房屋要倒塌了,那几棵快腐烂的柱头苦苦地支撑着那歪歪斜斜的房架子,再也经不起大风的折腾了,也经不住大雨的考验了,我们一家八口人整天提心吊胆的住在里面。因为潮湿,父亲多病,嫂子也多病,除了家庭的正常开支,你那点工资多半就花在医药费上,再也没有多余的钱来起房座屋。你是老大,你拿工资,一家人眼巴巴的望着你,你说咋办?那些柱头已经快支持不住了,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你更不愿看到家里再出什么事,你肩上的担子已经让你喘不过气来,你不能随心所欲的用自己的工资买一件像样的衣服,抽上一包如意的烟,每个月你都得计划着过,为家庭为事业奔波着。然而,我们家的房子实在是不能住下去了,然而,要重新修上一间房屋又将需要多大一笔开支呀。更何况我们家经常发生经济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下定了决心,放学回来就去开山石,当起了石匠,尽管之前你什么都不懂,你却坚信事在人为,一锤一锤的在玩固的石头上点击着,奋力地将钢钎深深地扎进石缝里,把一块块石头从大山的心脏硬搬了出来,你没有请帮工,因为开不起工钱。好心的邻居要来帮帮忙,你又怕欠人家的人情,婉言谢绝了。说实话,那时我多么希望自己快长大,能帮你做点什么?那怕是在你的担子里搬走一块砖,减轻你身上的负荷,我就感觉到了无尚的光荣。可你并不希望如此,你希望的是我和弟弟把书读好,所有的压力你都两肩挑。
于是,我们跑读着,你跑教着,从家到学校,从学校到家,来回几十里的山路,你坚持不住校,这一坚持就三十来年。有人把你走过的路写成文字报道了,说是能围绕地球赤道一圈半。于是,你多次被评为“优秀教师”、“十大杰出青年”。然而你却没穿过一套像样的衣服,甚至于已经开流行了的皮鞋你也不买一双试试。你总是说你的脚大,没有合脚的,因为你要走路,那是一条怎样的人生道路啊?以至于你的同事一个个调走了,你的学生也一批批的走了,奔向不同的工作岗位,而你却坚守着自己的家园寸步不离。有人说你不值,有人说你是憨包,你却笑而不答,因为你信奉着自己的人生信条: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这不,你的同学来我们乡挂职当乡长,问起路来到了我们家,说是要看你这位老同学一眼。那时,正值放寒假,你在组织我们村子里的人在修村道,满手尽是泥土。当你的同学要和你握手时,你却迟迟不肯把手伸出来,在衣服上恨恨地搓了几下,然后再轻轻地握上同学的手,小心翼翼的应和着。你的同学看到我们家寒酸的境况,忍不住恨恨的批评了你,说你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同学有很多都在县里面做了大官?为什么不去找他们通通气?在这穷山沟里呆一辈子有啥意思?你沉默了很久,最后真诚地接受着同学的批评,你没向同学解释什么,无奈地自罚了一杯酒一干而尽。
大哥,你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