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
小时候,我不喜欢吃白菜,每每看到碗里层层相间、彼此夹裹的白菜,觉得像是太阳底下将要脱水的地衣,要脆不脆,要绵不绵,心里有说不出的厌腻。
一晃,几十年光阴匆匆而过,渐渐对白菜生出了许多感情。这种变化,可能有烹调方面的原因,比如现在纯净的色拉油取代了过去黄恹恹的菜籽油。更多的缘故,则在于自己在人生跋涉的旅途中,渐渐咀嚼出一些岁月的味道,时常恍惚中又见到老家菜园,里面有蝶虫纷飞,一个小孩赤脚追赶着……
老家菜园里,夏天也种白菜,撒种子在地里,再浇些水,太阳一照,一片绿色齐刷刷地挺立起来。它们纤腰细腿,小巧玲珑,嫩得见水,一掐两段,我们叫它水白菜。这种白菜,下面条、做汤最为适宜,汤色也会变得绿绿的,好比一个人的童年回忆。下锅一炒,菜叶就萎缩得厉害,似乎要化成泥水。
秋冬时节,白菜经历了一场白茫茫的霜后,片片菜叶如手掌,努力张开着仿佛要放飞什么。它们叶阔茎大,肉厚汁浓,洗净后稍切几刀,油锅烧热,放入姜丝、加盐、爆抄、盛盘。这么简单的一道菜,除清香之外,还有一种特别的甘甜之味,仿佛那落的不是霜,而是被菜叶吸收的糖须。
有次访友,从他家菜园子里采回了几棵白菜苗,栽进自家的花盆里。我喜欢喝茶,每每将隔日的茶叶水往菜根下一浇,便觉得是在喂小孩儿。它们站立身子,齐刷刷地拔高着,长势可谓郁郁葱葱。我因琐事烦躁时,便到阳台上看着它们,心里就会安静下来。将白菜当花养,倒也养得了一种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