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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体温(水月北湖)

2013-10-23 02:55 作者:老屋 阅读量:376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因为生活的改变,远离出生或长期生活过的地方,她的名字就叫故乡。这个名字既古老,又醇香。春去冬来,日晒雨淋,却不曾风化,总是让人很熟悉,便难以忘记,因为她的体温一直恒定在摄氏三十七度。

祖坟

故乡;曾是一片荒原——

据《家谱》记载:“一副密法派小臣真铨抄写经部一本万古流传。”书上只有一个大概,起于南宋,但具体是哪个年代,因为生活的逼迫,还是战争所至等什么原因移居这里,没有祥细的记载。

入土为安,千年芳草!

那些杂草树丛,总在季节流换的催生中,不断爬上坟头,一度湮没,更深野地荒魂。

自从懂事以来,我就记得每年正月十五这天,父亲总要带我去上坟,便一一指着坟头告诉说:这是哪个,哪是哪个……有时还要讲起一代一代所传下来有关他们的为人处事,在当地的名声,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目的是提醒我每年不要白来一趟,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坟头与故事,佑启后人。

我看到父亲每到一处,首先想到的不是烧钱化纸,而是看坟头有没有人破坏,或者说牛羊的践踏,然后仔细除去坟上的杂草丛生,甚至感觉哪个石头累得不好,或因变迁,或因风化的缘故,就顺便校正一下,再挂上“亲纸”,便恭恭敬敬地鞠躬三次,最后才点起香烛,化上纸钱。

这样以来,一年一度的虔诚与信仰就化为了岁末的安慰,而且暗暗地告诉他们——愿在地下安息,今年有礼了,明年再来吧!

远去故乡的土地,远去故乡的生活,远去故乡的父母,远去……但并没有因为这些远去,就割断那些一代代的血脉相通,因为那些熟悉的名字,因为那些不曾改变的地名,因为那一年一度的荒草茂长,特别是岁末的到来,我常想起他们安息的地方,那是一家人的血脉,那是先辈的祖坟。

老房子

在曾祖父那一代,家业比较兴旺,除了拥有较多的田庄与山林以外,还修了一栋好房子,是四合院,全是装修好的,而且还刷了“土柒”,外面一片红色,喜气洋洋,在那个朝代,在当地是显得有些独一无二。

兴旺百年,衰落一时,自从祖父去世以后,气运不佳,年景下落,卖田卖土,朝不保夕,走向贫穷,曾祖父去世不久,四合院房子的左边遭了一场大火洗劫……断壁残垣,瓦砾灰烬,火碳纤纤,后来经过一再修补,总算留下半截烂房子,一家人就住在这个房子里。

父亲成家立业,住进了曾祖父原来修的另一栋房子里,与大伯父一屋两头座,老房子里就剩下祖母与幺叔……后来,祖母去世以后,就是幺叔一个人住在那里。

七年以后,父亲们三弟兄重新分家,母亲考虑我们人口较多的特殊原因,就与幺叔兑换房子,以便想将就地势,再补修烂房子的另外一半,争取圆满,好有一个退身之处,于是我们又搬到老房子里去住。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春风吹响了大地,农业复苏,粮食连续几年增长,勤劳终就越过了贫困的坎子,1986年父亲与母亲商量,因为房子的破烂程度很大,打消原来补修求全的办法,立定主意,推倒重来,本着该换的木料,就以新换旧;还能够用的,就以旧新用,这样既达到了节约材料,又缩短修建工期的目的,没过多久,一栋看起新新旧旧的新房子就原地盖起来了。

十年以后,我们五姊妹都陆续成家立业,在时代奋进的号角中,随着改革的宽广道路,前前后后,老三、老四和我都放去了一亩三分地耕种,到县城寻求新的发展道路,老家只有老大和父母还在那里,继续守着土地与老房子。

2007年春节,我回家过年,除夕之夜,趁大家相聚的机会,顺便提了一下弟兄之间分房子的事情,面对这样的问题,父亲许久没有说话,虽然脸上没有明显的不高兴,但内心却是不同意,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母亲看到父亲不说话,就开始埋怨他没有主见,为什么不趁大家集中,或者说自己健在的时候,将这老房子分下去?

后来,等到大家发言结束,父亲才说:“如果大家要回来住,这房子可以分,也应该分下去;如果分了仍然不回来住,分这房子就没有什么意思,我想,如果将来有谁读不得书,就让他在这里做这些土地,坐这老房子……”

听了父亲的话,我心里全明白了——

家之天下,和为可贵。在有生之年里,他不愿看到自己亲手盖起来的房子,眼下就变得四分五裂,甚至因为分家致使弟兄不和,各成一条心……他想像大家末成家之前一样,仍然以他为中心,将我们统一在一起,始终保持一个完整而和睦的大家。

千里他乡,守土有责。父亲一生是一个庄稼人,十分热爱土地,因为土地是根本,是生活的来源,绝对不能丢弃,面对祖先的遗留,要更加珍惜,不要让土地荒芜虚度,有种无收,或者一季茅草。

纵有天高,不忘故土。即使有天大的本事,哪怕日行万里,走进儒家大堂,或许成为世道高人,也不要忘记曾经养育的水土之恩,父母的驮背之情,还有那些安息在地下的祖坟,最好不要让他们有一种横风秋草,野度荒凉的感觉。

父亲!我已经领会了你的心情,从今以后,不再提及分房子的事情了,永远保持老房子的完好,就像从前的家一样,依然还是一个和睦统一的整体,便常回家……正如陈红唱的《常回家看看》,看看你们是否平安,看看老房子需不需要补修,看看那些祖坟上的青丛杂草到底有多少……

父亲的犁铧

因为祖父过世得很早,那时父亲才三岁多,曾祖父年事已高,无能照管,没过几年也相继去世了,从此家业衰微,日子渐向艰难……自从祖父去世以后,祖母一生清心,没有再嫁,虽然势单力薄,但不失志气,依然擎起内心的坚强,拖着三个儿子,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就因为这样父亲没得读书,12岁开始学习铧土,过早就成为祖母在田间地头的帮手。

土改时期,工作队进村,父亲随队察田评产,算是一个积极分子,工作队很看重他,准备叫他随队行走,到另外的村子去帮助土改,可惜不识文化,能动口却不能动手,最大的问题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起,这个时候父亲虽然不算正出龄的小伙子,但常是与犁铧为伴,精心地翻阅着那些岁月的板结。

从初级社——到高级社——到人民公社——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到第二次土地延包——到早已越过古稀年月的今天,父亲一直匍匐在土地上,几十年春秋过去,却还是没有“退休”。其实,他早就可以轻松下来,好好地舒一口气了,但他却总是说闲不下来,依然还在与土地为友,舍不得放下犁铧,一架接一架,深翻着他一生的苍凉,如是说工人爱机器,农民爱土地,那么父亲就更爱犁铧。

父亲不但会使用犁铧,而且还会修理犁铧,一年一度的秋收结束,到了冬天,父亲总要对所有的农具作一次全面的修理,但首要一项就是修理犁铧,他认为犁铧是春耕生产的大农具之一,是一切农具之首,理应随时重视,保证质量,才不至于错过和影响春耕生产的季节。

不知父亲是什么时候自学的手艺,对于犁铧的修理,却是十分讲究,平时无事,或者说下雨天做不得什么活路,他就要上山去寻找犁冤、犁柱子、犁脚板等等,总是想法事先备好,以作后用,不像有些人那样“平时不烧香,及时报福脚……”急用急修,或者说及时修来不中用。

修理犁铧时,他一般是根据自家耕牛的负担量,来确定犁铧的耕作深度,而且恰如其分,水田与旱地又各有不同,特别是用于水田的犁铧,对于木料的选用,铧口的购卖,犁脚板的长短与宽窄,乃至整个结构方式,都非常讲究,而且做工很精细,这样修出来的犁铧很好用,犁起田来也很顺手,更大的好处是既能保证耕作的深度,又不至于将老底子挖起来,影响水田一季的保水性能。

几十年耕作经验,父亲能说出很多犁田的道理出来,哪些田需要平铧,哪些田需要斜铧,哪些田又需要半斜半平,烂泥田、一般田、干田、麦田、油菜田、空田等需要几犁几铧,才熟化适度,才有利于庄稼的生长,他都说得非常清楚,真不愧是一个土地的踏实人。

与土地为乐,与土地为伴,炼就了父亲一生的憨厚与勤劳,渗入土地的每一滴汗水,都长出了青禾苗秀,麦穗稻香……直到今天,父亲虽然步入高龄,但依然没有丢下他的犁铧,就因为他的勤劳,因为他的耕种,因为他的犁铧,我们已经分成几家人的土地,仍然没有撂荒的现象。

母亲的饭菜

母亲度过难关,吃过不少亏,知道生活的艰难,平时很注重节约,不准任何人挑食,以及剩菜剩饭,更不准浪费一粒粮食,她常说:“农民得颗粮食很不容易,在太阳天里,常是眼睛就晒起绿花花了,不要说十颗汗水,就是百颗汗水、千颗汗水都不得一颗粮食……”

集体吃“大锅饭”的时候,因为出工不出力,或者广种薄收的现象十分严重,每年秋收,除去上交的“公粮”以外,生产队上所剩无几,自然每年分到农户的粮食也不多……所以,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常是青黄不接,东拉西借,度日如年般地过去。

我们家有“对”、“小磨”和“大磨”,每年得到的粮食都是被它们“吃”完的,很少经过打米机和磨面机,为此我童年的成长,是在家人的生活紧凑中,伴随着“对磨”的“嘎呀”声度过来的。日常生活里,冬天不是红苕,就是洋芋,夏季更有“麦灰荒”,秋天还要吃“青黄”,供人活命的“稀饭”、“炒麦面”、“红苕渣豆腐”、“包谷豆腐”、“红苕巴”、“红籽巴”等都是吃腻味了的,包括每年那五分地里收获的老南瓜。

至于生产队上分下来的稻谷,除了平时用于接待客人以外,就要留放到春天去,因为母亲常说:“春季活路很多,长天白日,劳累重重,主粮食跟在播种的季节,要值得住熬一些……”为了全家人的生活,为了春天的生产,为了秋天的收获,让大家在农闲时候吃粗糙一点,农忙时候吃细腻一点,不得不是细水长流的管家决策。

古话说:“水充半日饥,菜当三分粮。”母亲除了队上的劳动以外,早晚更是勤劳在半亩自留地里,冬去春来,一年不闲空,开厢播种,茬行错窝,接二连三,菜中有菜,四季分明;白菜萝卜,冬瓜茄子,葱蒜辣椒,甚为丰盈;一日两餐,餐餐有余,多吃一些也无害处,因为她所种的蔬菜全是用农家肥,从来不施用化肥与农药,纯粹是无公害的绿色蔬菜。

没有油吃,是母亲安排生活的难题,因为菜里无油就吃得很多,自然节约不到粮食……尽管没有多余的粮食,生活一度艰难,但无论大小,拖钱借米,母亲每年都要喂一个猪,到年终杀了,也好有点油吃。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喂的猪很小很瘦,有时外公还要避人耳目,半夜三更偷杀,乃至克扣国家“购物留物”的政策,方才多有一点。有时候即使杀了过年猪,所得的油量也不多,尽管母亲一再节约,做到细水长流,但都管不到一年,常要差三四个月。没有油吃的日子里,她常用米汤或白水煮菜,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水煮盐下”,如果锅上生锈了,实在易不过,又才去油罐里刮一下……所以,一个空油罐,常要管十天半月。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呈现日新月异的变化,我们家的条件得到很大改善,虽然不再像从前那样,菜里飘不上油,但母亲终就养成了细水长流的习惯,还是很节约,坚持不着重油,一般都是清清淡淡,那炒菜里更是没有什么香料,但炒出来的菜,却常有清甜酸涩的本味,吃起来十分爽口,这也是她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

“儿大分家,树大发桠。”另立成家,远离母亲的生活,那是必然的事情……我结婚以后,妻子的习惯与母亲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一个生活另类。平时总是喜欢油重一点为好,而我呢,又吃不来她所做的菜,有时要求她少放一点油,可是她说:“菜里油放少了,感觉不好吃,吃起来活枝活杆的……”为此,我只有尽力去适应她的生活,可是多年来经过一再的努力,总是难以改变母亲移植在我身上的习惯。

每当想起母亲的饭菜,就想起她的勤劳,就想起她的节约,就想起她的淡油青炒,仿佛在自己的身边,还萦绕着一股清香味,这个时候,我就像回到家里一样,一切是那么地熟悉,一切是那么地亲切,一切是那么地甜美!

有些习惯已经形成,终生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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