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月<水月北湖>

十五了，月亮已经丰满，是一个溜圆的铜眸子，在这夜里，她毫不困意地睹着世间。

世间的我，也睹着这只铜眸子。今夜，这只铜眸子很大，金黄黄的，如同黄黄的蟹壳。银灰灰的光正从铜眸子流泻下来，显得浩浩茫茫地，在天地间勾勒出一幅壮美的天瀑。无声的瀑水，虽然没有巨大的喧响，但有着浩荡苍茫的气势。那排山倒海般的视觉气势，将视觉淹没的喘不过气来，就连思绪都无法突围这种挤压。看那琳琳漓漓的月光汹涌地扑入世间，世间也因此如同处在了昼里，山是山，水是水。那村庄尽管还有点灰茫茫的，但谁家的院子谁家的厨房烟囱，却依稀可辨；就连荷花在夜风中轻狂身姿都看得一清一楚的……

今夜，月眸子流泻着灰茫茫的光时，显得很痴很呆，她欲动未动的样子，是留恋什么呢？她在天空走过了许多的路。在这夜的世界里，昨夜是来过山岳的；昨夜的昨夜，她是吻过这大地的。而这些美丽的足迹，她能忘吗？可今夜，她是如此地忘情地流泻浩浩荡荡的瀑水，仅仅是为了自己吗？细看，那朵荷塘的荷花，为了看清自己婀娜的身影，正借着瀑水的帮助，临水自照，显一段恬淡、闲雅的散文诗般的风韵；一只黑壳甲虫，借着瀑水的的浸润，在草叶间寻觅着可口的夜宵；乡村民间歌手的蟋蟀，在瀑水的舞台中，正奏着清越的曲谱……

月眸子，屏息静气地看着世间，铜眸子却一眨都不眨一下，投入得如此忘我，是因为今天是十五吗？十五，是月眸子生命最鼎盛的时光，同时也意味着她又将走向生命的衰微。她知道生命的鼎盛轨迹，因为面临明夜的衰微，才促使她倍加珍惜今夜吗？

我突然思悟了，她是我目睹的月亮。而我呢，我这张脸不正是她目睹着的月亮吗？

今夜，月光如此茫茫。

西都镇2012·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