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乌恰
没去过新疆,只到过青海和甘肃,离新疆只差一步,这使我对新疆的印象都来自他人的介绍,而且是一片片连接起来的。
一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还在上小学,三舅去新疆援建化肥厂,回来讲了他的新疆:
“乌鲁木齐很漂亮,”三舅夸耀地说,“晚上从天上往下看,灯火一片。”
三舅是坐飞机去的,到时已是夜晚。那时坐飞机需要级别,三舅参加的是援疆项目,接到任务时已到了报到日,省里破例安排他们乘机前往。一个小工人能捞着坐飞机,当然是很值得炫耀一番的。
后来我常坐飞机,偶尔也有晚间的班次,到达譬如上海、北京、广州这样的城市上空时,从舷窗俯视下去的确是一片灯火辉煌,夜景迷人。不过这是几十年以后的现代大都市,那时的城市,电线杆子上挂着昏黄的白炽灯,即使是乌鲁木齐这样的首府又能亮到哪里?只是不同的时代人的感受不同罢了。
“新疆还有什么好的呢?”我问。
“新疆的手抓饭好吃,那是维族人用来招待客人的。”三舅说。
他们到当地维族同事家里去做客,吃的手抓饭。
至今我也没吃过手抓饭,自然不知其味。只是在兰州一家小餐馆吃过一次手抓羊肉,留下的印象比头天晚上在酒店里吃的宴席深刻得多。手抓饭给人留下的大概也是这样一种印象吧?
二
八十年代末到西安出差,去游览兵马俑,当地主人只派了一名普通工作人员陪同,是位中年女同志。我们一行六人,加上她共七人,坐在一辆老式的吉普车里,显得有些拥挤;那车太旧,如同老牛拉破车,慢腾腾的。
这位陪同的女同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她的上级冷淡了我们,就尽量找话说,以打破车里的沉闷。
她说她是新疆人,刚随转业的丈夫来到西安。
“西安太大,来旅游的太多,招待不过来。”她说,好像以此解释我们遭冷遇的原因。“不如我们新疆,面积大,去的人少。”
她告诉我们,新疆以天山为界分南北疆,她在南疆。我说新疆南部沙漠多吧?她说,是有沙漠、戈壁滩和山,可也有河流和很多绿洲,南疆的光照特好,水和阳光使绿洲草木葱茏,花果芳香,如同江南。
“我终究还是要回去的。”她说,眼睛望着窗外,好似想起了家乡。从她的眼光里,我看到了她对家乡的眷恋。
现在,我们的城市也卖很多种新疆水果。同样的水果,因为光照、水和土壤的原因,有些是比当地的好吃,比如西瓜。
三
九十年代初期,我在西安呆了两年。公司里有位小青年来自新疆阿克苏,在西安上大学,毕业后留在这儿打工。
我们常常一起去吃羊肉泡馍。西安人爱吃“馍”,就是“火烧”,除了羊肉泡馍,还有“肉夹馍”。有专门的羊肉泡馍馆,要两个馍,掐碎,盛在大碗里,店家拿去舀上羊肉汤,回锅,端上来热腾腾香喷喷的,吃得舒舒服服。
我那个同事说,新疆不叫馍,叫馕,比馍好吃,品种也多。当地人出远门都做一些背着,好多天也吃不坏。不过新疆人不太爱出疆,外面见不到,等春节回来我给你们捎一些。
那年春节回来,他果然给我们带了一些,是库车乌恰的。
“这是我们那儿最有名的。”他说。
这是第一次见,是挺好吃的。
四
忽然有一天,发现青岛前海栈桥一带有卖馕的,大概是这些年开始有的。几个维族青年,每人守着一辆三轮车,上面一玻璃柜,里面一叠叠的馕。
海边游人如织,熙熙攘攘,他们掩映在人流之中,带着妻儿。
我没有去问他们来自新疆的哪个地方。我想,这实在没必要问。他们从最西边的天山脚下,当然包括从阿克苏、从库车、从乌恰,跨越了整个东西国土,来到了最东边的黄海岸边,带着他们的囊。
而此时,我还是没有去过新疆,但我感觉新疆并不遥远:它就在我的眼里,我的心上......
啊,甜甜的乌恰,甜甜的库车,甜甜的阿克苏,甜甜的新疆!
2012.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