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玻璃窗的围裙
我把教室北面最后的一个窗户打开了。一股清新裹挟着明媚从窗口涌进教室里,坐在后排的学生扭头朝这边瞥了一眼。
某学生请假回家了,他坐教室北面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我这会儿得以在这里坐上了。刚讲罢课,布置了作业,他们“沙沙”写着。
此刻,我很放松,一个胳膊搁在课桌上,身体侧转,面向窗外。学校的生物园,近在咫尺,一览无余。园中央圆形坛子里,一窝子茂密的不知名的竹,炫耀着它们是本地唯一的高度。三五只黑装八哥紧拽着几株竹青黄的梢端,坠下去,又提(弹拉吊)上来,玩着荡秋千,好是尽兴。从中央园坛发散开去,六条圆石小径将生物园余部分割成大小不等的六块,落户在里面的植物大同小异。次高的是十几棵基本成伞形树冠的桂花,或青翠或灰绿或绿中点红,展现着各自细微的不同。透过狭长的叶子,仍可以看到,杜鹃们都矜持着高度苗条的身体。月季花们稍事装扮依旧花枝招展,圆墩的棕榈们殷勤地将所有圆扇递过来招待客人,栀子凝碧闪亮,葱兰葱茏娇嫩,不知是什么莺雀儿藏在哪处树丛中里旁若无人地哼着嘤嘤小调。
窗外的世界竟如此生动。此刻,我发觉我眼睛的贪婪,它们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温润和明媚,让我的心里充盈着短暂的恬静。我突然惊觉,我和我的学生,已经很长时间,很长时间,错失了窗外这片明媚,辜负了造物主一片良苦用心。
“初三了,这么紧张,我讲课时,还有学生向窗外张望。”
“我们班也存在这种情况呢。”
“你是没看到,中午饭后,每个窗前,学生排成排呢。”
“南面的窗户情况也一样,挨着走廊,外面一有人走过,窗边的学生就朝外瞅。”
“以前,有些班的做法是,将每一个窗户下面两格玻璃用白纸贴住,这样就阻隔了视线。”
“那,我们年级就做个统一吧,将教室每个窗户下两格的玻璃用白纸贴住,——给所有窗户系上一个白围裙。各位班主任,听到了吧,今天就布置下去。”年级主任果断做出决定。
“我赞成这个英明的举措,这样,我上课听讲就专心了,不被窗外诱惑了。”贴白纸的时候,有学生这样说。
“是呀,是呀,这样最好,我就更专注了。”
……
我强烈感到,我之前听到的这些话,这些理,此刻竟是多么地别扭,多么地悖逆,多么地残酷。其时,我竟猛烈地爆出一个想法,我要牺牲一下这些好学生的“专注”了。
我大步走回讲台,宣布一个决定:
“值日的同学注意了,今天中午,将贴在教室窗户玻璃上的所有白纸统统清除干净,并打来清水,洗净抹布,将每一块玻璃擦亮!”
“为什么呀?”有学生问。
“让明媚滋润眼睛!”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