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打工的日子

春光将尽的时候，我想起了数年前的一个清晨。

那夜，夜已阑珊，风吹星子。

只有东方还有颗太白金星，冉冉就将淹没在黎明的殷红。

我坐在六楼的露天阳台中，被几滴凉极的雨水给惊醒。

“啊——”

醒过来，赤裸的半身，坐在冰冷的瓷砖上。

六楼的风实在是劲爆，飒飒刮着，连空调都不必再开启了，我坐在大风中，远眺东方黑压压的云团，压抑着那么一块儿殷红，殷红与黑云交战间，倔强着那么一颗儿星辰。

难道说，暴风雨又要来了？

哥们刚离开我，说是去其他的城市找活干，继续待在这儿，只有啃自己骨头的份，饿死时就是一副骨架，肉都没了。

我住在临时租的阳台，房东说刮风下雨，就把我的东西抱到大堂里去，也不必多收费用。

实在是不想再动了，就呆呆等候着暴风雨的到来。

口袋不用掏，我都知道，已经没有百元钱；身后不用看，我都知道，还防备着几个啤酒瓶；楼下不用去，我都知道，房东家粥香面白；城市里不用走，我也知道，找了工作，还得拖工资，拖了工资，还得交押金——

风愈来愈冷，我揉揉自己的身体，冷，鸡皮疙瘩都起了。

忽然，那颗金星消失了，沉落在黑云的黎明里。

一晃眼，多少年去了，我站在春天将尽清晨，走过落叶，走过惨白的玉兰花，前往买茶叶蛋，许多勤劳的人，早已经卖出了好几盆茶叶蛋，许多善良的人，早已经忙完了一个清晨。

就在以为一切都已经被遗忘，什么都已经过去时，我忽然又想起了，当年，第一回出门打工的日子。

每顿都是稀饭泡咸菜，若是心情好了，就稀饭泡炒青菜，当然早餐是不能那样奢侈，几个馒头一块钱，拼死拼活，咽进了肚子，也就算可以活命。

早班奔跑几千米路去上班，迟到了得罚款，晚班拖着双腿，再几千米回去，在深更半夜的十二点，甚至是一点两点，走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陪伴我的除了夜空，就是尘世的灯火，也像星星点点，洒满我归去的道路。

那颗星子明亮——

今晚的月亮像是镰刀——

路就到头，家得到眼前了——

这么一走，走到了今天，我忽然想起，在黎明来到时，也同时铺天盖地而来的暴风雨，在黑夜沉重时，也同时闪闪烁烁的星子，在春天结束的落花里，也同时有新的季节来到。

总是得风雨兼程的，还得好好地过。

总是得摔倒再站起来的，还得好好地活着。

不为别人想，好歹得为自己想想，总得好好走到明天的。

2012-03-29清晨，想2009年打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