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梦岚馨（十三章）

（一）雅阁梦生

眼下已是秋意正浓的魅人时节，清晨的楼院里跳跃着三三两两的乖巧雀儿，还时不时地窜进落叶丛里啄食树丛里的残屑，那清朗的吵叫声在空灵的幽静里格外动听。窗棂上垂下来的可人枝蔓已经变得通红，像一串串醉人的葡萄。他闲散的坐在窗边，手中的咖啡在勺子的搅动中被丝凉的晨风吹散，那苦涩略带微甜的淡淡奶香，在屋子里温馨开来，他已神怡到了极至。方才的美伦梦境仍在脑海里如潮涌动，白净的俏脸如霞羞涩，分明有一丝暗喜的媚态，轻抚在尚未收敛的笑痕里。他在回想前日里琳子提起的那个很欣赏他文字的女子，于是他们在相隔千里的网络上倾慕。琳子还说，她可能就在这几天会来这边见面。他只在琳子的影集里见过她的留痕，尽管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知道，是一个干净的柔弱女子。

他为自己起了个风雅的名号：岚馨，意喻在山林中的雾气与兰草的幽香相互交融的迷人仙境，只是难得一个清秀的书生，怜悯中带着一股浓烈的脂粉气。

“岚馨——”张生在楼下朗朗的叫他的名字。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耽误了上课的时间，已顾不得手中的咖啡，匆匆地关上门窗，奔下楼来。这小楼是一个月以前租来的，租金道也便宜。主人阿姨说，把房子租给这样文雅的儒生，放心。当时他还为这“文雅”两字暗自高兴了好几天呢。环境还算幽雅别致，他很喜欢。他说，这有种“采菊东篱下”的逍遥感。如风的脚步连带着飘动的衣衫扑打到庭院的盆栽，那醉人的富贵菊在惊恐中吧嗒吧嗒的掉了一地。他的心顿生忧郁，他对事物的变化很敏感，他认为富贵菊的凋落一定寓意着一个谜团的诞生，是福是祸尚不清楚，呆呆地站在哪里……

张生见状，走过去冷不妨的猛拍他的后背，他居然一点也不惊讶，些许是血脉和神经都停止运动了吧。顺口问道：“今天什么课？”“色彩。”“啊，天！”他猛一吸气，也不顾得张生在后面的追逐，如风跑去！那是他最爱的课程，他认为长达数月的素描课已经让他心神疲惫，有点不知道人生的五彩了，所以他为他的爱课去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他开始埋怨他的糊涂，其实这都是那朦胧的情字所惑，仅仅是那张照片和他们在网络上的文字里透出的酸情。他边跑边回头，向张生嚷道：“晚秋的凄美不是最好用色彩来表现的吗？”“是的，特别是下午的阳光下那强烈的色彩对比……”。

或许是因为动作过急，当他们推开画室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惊愕的把目光转向了他们，那本来忙碌的气氛片刻凝滞。他们害怕看见色彩老师的眼，因为在她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的愤怒，永远都是那样的亲和，但越是这样，他们会越觉得有太多的歉意。岚馨带着愧疚地移到张生后面，像失信于心上人一样羞于面对，他一向就是这样的多愁善感的男子，这样的性格在男子的群落中并不多见。他们在等待色彩老师最严厉的训斥，他明白，他们让她有多么的失望，他们可以说是她的爱徒了，在数月前是她带着他们来到这个学院深造的，那应是滴水回以涌泉的恩情。她是一个精明能干气质非凡的漂亮贵人，那形象，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美人坯子，而现在的成熟更显得高雅。她的课程很是受学员们的信赖，他不敢也不愿意顶撞。可今天她迟疑了一瞬，爽快的放他们进去了。

那是一种多么幸福的感激啊，他们甚至有点兴奋，像得到恩赐一样互相把拳头撞撞，碰亮了心灵最欣喜的火花。甚至可以在扬起的眉宇之间，看到他们在学友面前显示他们不凡的高贵待遇，那么的神气。

（二）照面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地方，摆好画架。岚馨舒缓了一口气，心想：今天一定有什么好运！那凋落的富贵菊早不能替代他此刻的心情了，他认为那是衬托他此刻心情的反差，他不知道他即扮演一个凄美故事的主人翁。当老师讲解完毕，就是大家练习的时间。

那秋风，就那样俗套的在窗外吹起，一点创意也没有，他想：那一定是秋风被瞥在外面的怨腔，风应该有它本来的潇洒。岚馨再不能掩藏那意境的萌动和大自然的美，索性把窗户全部打开，让风来一个肆无忌惮的冲撞。那风儿好似懂得他的会意，便轻快的飘进来，俏皮的游走了一遭。只听得画室里哗然一片，沙沙的纸张翻浪的声音，那是大自然的风铃，没有华丽的色彩和悦耳的金属碰撞声，但，那是最让他动心的声音，可以体会到生命的快感。“快关上，快关上，你这个风筝人，没有风，你飘比起来么？”强子这幽默的调侃着实管用，岚馨才意识到自己的刚才的举动有点冲动，赶紧去拉那窗棂。

“岚馨”，琳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招手示意让他过去，他绕过横竖不规的画架来到琳子面前。“啊——”他惊愕的用用手去掩他的嘴。他不知所措地去掩藏他那失态的欣喜，他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他顿时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萌动，有点控制不住心猿的感觉。琳子把那女子推到面前诡秘地笑着说：“这是小樱，是‘樱桃小丸子’的‘樱’噢，是我的好姐妹，以后多多关照！”说完还模仿日本人的礼节利落的一鞠躬。那女子，也模仿日本女人一样，客气的一鞠躬：“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她抬头正好碰到他的目光，此时的岚馨已被眼前的魅人“风景”迷荡了神魂，那是一个肌肤如雪，双眼朦胧的女子，仿佛稍有感伤就会刺痛她那发达的泪腺。很精巧的双唇还真像极了春日的樱桃，在眼前迎光发亮。

她有意顺过那黛丝，慌忙地去遮掩那清纯的羞涩。岚馨看到眼前的情景，会意的一笑，而这牵动眼角的笑，似乎触动了他的怜悯，各自都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在琳子的解局中，她的秀眉渐渐的从刚才的紧张中舒展开来：“你是岚馨？”口气里呼出一股兰草的香，沁润了他的心脾。迷顿了半晌才点头应和：“是，是的，如假包换！”

琳子对着她调侃起来：“对吧，我说他是我们班上的秀才，不会假吧，看那呆样就像啦，见到美女，止不住又在心里构思他那童话的诗词了，道是他这人还有点儿清高，不与红尘为染，到头来就只是意淫一场。”

岚馨慌忙的为自己辩护，勉强压住内心的紧张，故作得意地说：“怎么着？又不是在菜市场买猪肉，有你这样当面挑剔我的吗？”

岚馨的声音不小心提得有一点高了，话已说完，方才意识到自己扰乱了画室的气氛。索性把食指竖在嘴边：“嘘！”学习绘画就有这点自由，练习的时候可以在画室里来去行走，相互借鉴。小樱心领神会的降低声音，但还是故作侠义地拱手说：“久仰，久仰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师妹了，多多指教！”她再次模仿琳子的一鞠躬，言语里透着淡淡的倾慕，让他想起他们在网络上的字里行间透出语气，只觉得心神飘忽，连连说了满口的谦词。

可简单的话语早已牵动了小樱和琳子脸上的笑意，久久之后，才微微散去，那满室的空气啊，也变得活力多了。

（三）晨

秋景也是难留的，当风把一簇簇最能忍耐萧瑟的花草都败灭时，那寒景也变得凄凉无比了。南方的冬，虽不见大片的雪花，但这些没有经过北国严冬困冻的人们也对冬天充满的敬畏，一丁点的寒风都受不了。如果那冬雨在一夜之间醒来，那么就预示着寒冷即将包裹整个城市，偏偏昨夜就是一整晚的雨水洗礼。

在岚馨的眼里，他喜欢任何一个时节，在过去的经验里，他认为冬天没有什么可怕与不详。他很喜欢徐志摩的诗，稍有感触便会不自主的呢喃几句，但大多时候，他会脱口而出几句连自己都不知道从那个神经里蹦出来的句子，突然觉得措辞很妙的时候，再回头去整理，便不知道具体是怎样个详尽了，诗一出口便再收不回来。所以他常常说，他吟的句子是天公借他的口而作的，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依旧推开窗户，怀着对冬日的期望，随意的感叹：

假如我是一片雪花

翩翩在半空

潇洒/潇洒

我一定认清自己的方向

飞扬/飞扬

…………

当抒怀结束的时候，他意外的听见楼下的清朗笑声，他被这熟悉悦耳的清音从幻界里牵回到眼前。他喜欢佛教的一些理论，虽然认为连世界都是虚幻，但还是喜欢自己所处在红尘的虚幻里，怨念这个沉浮。其实他又何曾不是想，与世绝缘，当那云中的仙人，只因为眼前这女子，他也甘愿这样在酸情里困惑。在他的分神中，小樱和已经丁丁冬冬的走上楼来。小樱撩起她的头发：“看，我修了我的眉毛，好看吗？”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诵诗的时候投入了动作，他的一只手臂居然还定格在半空，呈挥舞的姿势。他迅速收回那在半空中扬起的手臂，慌神中找不到地方搁置，自嘲的挤出一句：“哎呀！我把手放那里啊！”小樱突然噗嗤一笑，但，在眼神相互碰撞的同时，便马上止住了。可是片刻间，就有同样的红潮爬上她柔嫩的脸，刚才白皙的样子已不复存在。她小心的掩藏她细腻的心思，摇他的手臂娇声的说：“恩！你还没回答，我的眉毛好不好看啊？”他后仰着像看艺术品一样：“恩！不错！美人一个，即使没有眉毛也好看，更何况有这样秀丽的眉，再加上你巧手的雕琢，哇！简直美极了！”他突然动了动身子，两手一合掌，同时在眼睛里冒出类似乎幸福的星光。怎么会用“类似”呢？因为他期望的是他们的关系不是停留在这里，这里不是终点，他一直是一个很酌句的人，必须把形容的词语用到恰倒好处。

“那你，不打算请眼前的这美丽的可人进你的书房吗？贫嘴的秀才，小女子可很有雅兴听你赐教啊，”并同时做了个小家碧玉还礼的姿势。岚馨看她那有模有样的轻巧的动作，可不能就此输于下风，马上调侃的说：“小生这就让你，来——了——”后两字居然用的京剧唱腔，话完就各自笑得前扑后仰。

这可是是他最尊贵的客人，不可怠慢。她来了一个像小鸟一样灵巧的跳跃，便神气的说：“让开，让开，本小姐微服私访了。”那神情还真是一个得意的仙女。

（四）流露

窗外的风，还是那样肆意的吹着，那美丽的枝蔓缠绕的，仿佛是叠荡的思。她收起了刚才的些许天真的放肆，突然文静了下来。她望着岚馨，顺过那灵巧可爱的小背包，故意在岚馨前面前晃晃，想就此得点岚馨的点评，她这小心思，可是岚馨的对手？岚馨也故意像不知道一样说了别的事情：“啊，真是个好天气，在配个小美人。”他示意小樱坐下，丝毫没有提小背包的话题。小樱有点遗憾的样子，她嘟起嘴，好看极了。

见小樱的小小脾气膨胀了，岚馨哪能不解风情：“哇！恩！好看！这个包很配美人，来摆个造型，看，多美啊！”小樱一下来了劲：“本来嘛！这是厂家专门给我造的！呵呵！里面有我带来的糖果，专门带来请你品尝的！”“恩，看来我好福气了，”岚馨露出幸福的笑。“但是，我估计你也不用吃糖果了，因为我自己已经长得秀色可餐了。”话说完，还真的比划了好几个美人的招牌姿势：“来照一张，来，在来个，真好，好家伙，恩，太美了。”都是她自己在给自己说，自己在一边表演，一边冒充摄影师给自己说话，自我陶醉，根本没有照相，简直乐到极至。

她看看墙角有一幅岚馨的新作：“那是你的画？”岚馨一听她说到画，就紧张死了，不好意思的说：“是的，还没有完成呢！”小樱拿起画，边端详，边问：“多美的画面啊，不过，怎么没有画脸呢？”岚馨分明是画的就是小樱，但又不敢说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个脸要在以后定稿的时候添上去，还得争取她本人的同意才行！”小樱点点头：“莫非那是你的梦中情人？”她在等他回答，他有点不好开口，只是耸了耸肩膀：“不是！”他怕他这一出口会把眼前的伊人惊飞，停顿了很久才说：“骗你的，过几天我就开始画脸，还要沐浴更衣，焚香作画！”“哈哈！看来你还真是个爱情圣徒啊！那么虔诚！又不是画观音菩萨，还要沐浴。”岚馨分明在她的言语中听出了一点醋意，因为她是爱他的，但都没有互相把这关系捅破。小樱因此以为岚馨的心里装了个别人，装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淡淡的落寞爬上了脸。而岚馨呢，却以为小樱知道是因为画的她，而为此不高兴，也以为小樱不喜欢自己对她的那份情，也爬满了疑惑与失落在脸上，暗暗的苦到心上。

岚馨想赶快打破淡弱的僵局：“哎！你不是说包里有糖果吗？拿出来一起吃啊！”

小樱慌神的应和：“啊，噢！”她小心的从包里拿出一袋糖果很试探的向他说：“是果冻，喜欢吃吗？”

“当然啊，你买的，是毒药也喜欢吃啊！”岚馨轻快地从她手中把糖果袋抽出来，还神秘的向她一眨眼，那神情，就是在炫耀自己的动作有多灵巧。他一看名字：“水晶之恋”。他抬头凝神小樱的眉宇，她早已羞红了脸，宛如粉嫩的云霞在水的柔波里荡漾，而这果冻的寓意已经不言而喻了，突如其来的暗示让他的举止增添了几分生硬。

停顿片刻后，她低下头看着岚馨手上的糖果很小心的问：“你不喜欢？”

“喜欢！”

小樱又突然掩饰的说：“我们都是指的果冻本身，对吧？”

“对，喜欢果冻，人也……”他的心跳得厉害，居然挤出一句很不入格的话：“人也……人也喜欢吃果冻！”话一说完就在心底恨自己，恨自己的羞涩，他仿佛听到了心底的叹息，还是若无其事的问：“你呢？”

“恩！当然！”她分明在咬自己的嘴唇：难道，他心里装的不是我。

彼此仍然觉得没有着落，不明确的爱，缠绕他们的心。而这一切并不影响他们享受在一起的时光，他们在微妙的氛围里沉醉，浓得化不开。

带着很不舍的心情送小樱回去，今天的空气格外的温馨和微妙，小樱干净的笑笑：“怎么了，我的小诗人，你是不是又要给我来一段离别相思泪啊？”

岚馨闪着幸福的眼神，回了一个干净的笑：“离什么别啊，到学校念书不就可以有缘千里来相会了。”语气中还故意带点调侃的腔调。以前的小樱，可是文学系的，怎么能认输呢：“公子，告——辞——”居然也来了个京剧的唱腔，刻意的架起姿势，挥动那如兰花的指头。

他回到楼上，张生已经来了，他还调侃的重复小樱的语气：“公子，告——辞——”他方才明白，刚才的一幕，正被张生看在眼里呢。哎呀，羞死了，居然陶醉到不知周围还有围观人员了！他没好气的搭上一句：“听你的声音，公鸭子一样，还告——辞——，哎呀，是没女人腔调动听！”张生又不解谗的继续：“还吃水晶之恋呢，恩果真是水晶之恋啊，就不给别人留一个，恩，爱情是自私的！”他还一边点头一边摇晃：“所谓……正所谓……所谓……正所谓……”把岚馨说了个无言以对，其实岚馨才不想搭理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争辩呢，他陶醉在这个美丽的回忆里，任眼睛在窗外游离。

（五）神魂

又一个好天气，又一个好心情。他想，既然她都有所暗示了，我应该回以什么样的暗示呢？他就是爱在这样不着边际的遐想里轮回，对于青涩的爱情他已经慌乱了方寸。这样的犹豫不决，简直会急煞旁观的张生和他的师兄们，他们都是很直接的，直入主题问究竟的人，没想到这一招在岚馨这里变了风格！他就这样站闲散地站在自己的窗边，收索脑海里那美好的回忆。

他的思绪是不会定格的，往往会走神到其他地方去游走一招。他想到第一次的见面，他们各自的，在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傻气的表情；他想到那些个朋友，对他们俩的不清不楚的感情状态，而开的玩笑；他想到他们在阳光下，或者灯火下并肩行走，那影像好般配；对了，他还想到那天他们在互相了解年龄和属相，他们是同年同月生的，相差就五天，但她的生日和张生是同一天，只是张生比他们都大一岁，所以关系就更进一层了。还记得，当她知道自己和岚馨生日的时候，显示出的小小霸气，她挥舞着灵巧的小拳头兴奋异常的说：“叫我姐姐，我比你大了快一个星期了，以后一起生日，庆祝日期由我来定！”于是岚馨就再没有借口争辩了，其实他也不是词穷了，他想，只要眼前的这个人脸上笑容如蜜，就心里旷怡得很，那妙境可不是与人可以分说的了。所以随心找了一个台阶：“不让美人笑，就是不怜香，那是男子的大醉，姐姐在上，请受阿弟一拜！”她凤迷的眼，连同眉间妆点的痔，都荡漾开了，咯咯的笑出声音来，她此刻一定灵朗得很。

这阵子，张生和阿华他们在岚馨这里小住，所以也不好邀请小樱桃来做客，不过，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是让岚馨觉得，思念一个人感觉是那样的入骨。

岚馨、张生和阿华三个是很要好的死党，仿佛他们长了同一个型号不同款式的心，如果抛开性别不谈，他们的感情纠结在一起，应该用心心相印来形容才够恰当。这段时间，岚馨老梦见一个女子，他却不敢在她面前说是她，于是便落得个万种风情无地着，起初他还以为那是偶然而已，但现在只要一起床，他都会有一副很神奇的表情地对张生说：“我又梦到……”“小樱了。”这话已经给张生建立了条件反射，所以，当岚馨说到这里，张生就会很自然的应和，然后就会笑着摇摇头，大概意思是：瞧这痴心的种子！

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的咖啡已经冰凉，那香味，依旧在屋子的温馨弥漫。他顺过自己墙角的油画，继续把他的遐想填画上去。

突然，他听到楼下的熟悉声音，是小樱在边走边唱歌，那干净的嗓音，句句都穿透他的心。他像得到光明一样的欣喜，连门窗也顾不上关，就招别卧室里的张生，独自奔下楼去……

（六）冬日的降温

又是一年的冬日，他们的感情世界，开始有了点实质性的变化。当他们来到课堂，总会看到对方的眼神与之相撞，然后就各自收起自己跳动的心情忙碌起来。这是幸福的，但不知道幸福会不会有所搁浅。

那天，是学校的一个运动比赛，岚馨在运动场的树阴下歇息。他那不入凡尘的心，早在天边去游荡了，那飘渺的世界到底有什么？能让这个小生，忘却眼前运动场上的激昂！或许，是他对尘事种种染灼的释放吧，或是喜欢把心寄放在云端的干净之处去呼吸那维美的空灵！

“岚馨——”小樱看到他，很开心的跳过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过来挽他的臂间。他们第一次这样亲密的靠近，况且还是在公共场合。岚馨甚至不明白她是怎样把手挽过来的，但又不敢把她的这个举动当成一个话题来讨论，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安静的陪着她。他得很快收起他在飘渺里游荡的思想，回到现实中来和她开心的笑：“小樱，今晚我们一起吃饭！”

“好的，太好了，和我的小诗人吃饭需不需要打扮打扮啊？”

“俏丫头，不打扮也是最美的了，打扮了还不把服务生迷得忘写菜单了！”

“哈哈，就你会逗人！全世界的女孩子都被你哄开心了，”伴随着笑容的又是悦耳的清音。

忽然，岚馨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他不敢正眼看的人，一个让他很烦心的女子。他拉着樱子小心的后退了几步，小樱仍然嬉笑言开的，并没有察觉到岚馨的举动，他不想因为那女子的话题影响他们的心情。他躲避的那女子，本是一个师兄的女友，前两天，她到岚馨画室来玩，正好看到岚馨在创作篆刻，很不懂艺术的她，还非要岚馨也给她刻一个有她名字的印章。说着还撒娇的过来碰岚馨的手，岚馨最不喜欢他那样的陌生风情了，他很厌恶着感觉，只得连连答应下来，做了个缓兵之计。后来那女子，就老背着师兄来画室找他，她的言语中带着媚态和挑逗，稍不注意，就又要把她的手上搭过来，或把身子靠过来，这着实让让岚馨反感。碍与师兄的情面，又不好告诉师兄，只有天天躲闪的份了，他都有点抱怨，师兄怎么会喜欢她这样的类型呢，又不小鸟依人，又不温文尔雅，又有点不符合年龄和身份的放荡。

小樱简直像个快乐的天使，很兴致的看着运动场，还激动的跑到跑道上去了，他看在眼力，心里笑开了花。“岚馨，”那女子不知是怎样找到他的，突然从后面跳了过来。岚馨这个心啊，有无奈、惊恐、感叹交织在一起，有点窒息！她居然像没看见小樱一样，走过来挽岚馨的手。岚馨很紧张的把她的手让开，但又不好太严肃，毕竟那是师兄的女友啊，但她偏偏就这样黏糊。张生和阿华很懂得岚馨的意思，就凑过来主动找那女子说话，让他好脱身。岚馨像遇到救星一样，迅速的叫上小樱准备离开，小樱显然还有点不舍得离开运动场，但依旧很温柔的说：“怎么啦？再看会儿嘛，晚点去吃饭！”她还是很顺着他的，一边说话，一边和岚馨往外走，没有半点肢体上的不情愿，他们虽是片刻前才靠这么近的，但早已宛如一对情侣了。

突然那女子又在身后高叫：“岚馨——”当他们还没完全转身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跑过来搂住他的腰了，岚馨慌了神，遇到这样的女子，还真的解释不清楚自己和她的关系，也不知道怎样和小樱解释。张生和阿华很无奈的过来附和，也故作亲密的去弄开她的手臂，来证明你女子本身就是随便的人，张生说：“一起吃饭，也不一定要感动到拥抱啊，况且又不是岚馨请客，今天是我请客，来，抱我！”但她还是过来媚了小樱一眼，挽在岚馨另外的一个手臂上。

小樱明显有了醋态，她也有自嘲的武器，顺手就挽住了张生的手臂，很亲密的说：“走，咱们得赶快去吃晚饭！”头也不回的走了。

岚馨有点生气的放下她的手：“你在做什么啊？师兄现在还在楼上等你呢！”

“我不喜欢他，我们可以尝试在一起啊！”她还是很妖媚的浮动她风情的眉，他以为任何男人都会这样被俘虏。岚馨简直不知道如何礼遇了，转身就向校外追去。在校门口看到张生，问：“小樱呢？走了？”

“对，看来她很生气！”

岚馨马上给她打电话，那边传来久久的忙音……。

第二天，忙音……。

第三天，忙音……。

第四天，课堂上，小樱的位置空空的，板凳冰冷。给她打电话，依然忙音……。

（七）刺骨

寒风，带来整个北极的哀怨。在冬的淫威下，那些在街上行走的人们，早已没有了秋日里的爽朗，一个个裹紧大衣，像害怕遇到病毒一样，匆匆逃窜，街道冷清得可怕，冷清得让人心疼。岚馨的心，因为小樱的离开而跌落到了谷底，胃里已经没有怎么正常的进过食物了。

那天岚馨摆脱了那女子的纠缠，但小樱只甩给了他一个背影。又是一个周日，他在窗前一直坐了很久才缓和了点神情，就到街上随便逛逛，艺术家就是不一样，有时候看看琳琅满目的物品包装，或者是看看形形色色的人群，就可以找到一些创作的灵感。他也经常这样随心的在街道上，河边，以及山间，甚至是陌生的地方闲散的独自走动，这样让思想放开束缚的游荡。

当他走到一个转角的路口，他在人群中，看到那个人，那个他苦苦念想的人——小樱。惊讶的是旁边还有另外一个男子，虽然不是很搭调的样子，但很亲密，他的心刚刚提起点狂喜，又被跌落到谷底。

“岚馨！”小樱故作自然的叫出他的名字，旁边的男人对她问了一句：“是你朋友？”“是的，一个学校的朋友！”

“是的，我是她朋友……路！路过！”岚馨语无伦次的附和。

小樱分明不敢看他的眼睛，那越是故作静如止水的眼神，越让她心疼，小樱若无其事的回应：“我们也是……对了，学校见！”然后两人再没敢把眼神定格在对方的眉间，草草了事。

迅速的转身，快走几步，岚馨把脚步定形在原地，再无动作。岚馨的心顿时停止了活力，只感到街道在无芳华。

他无心闲游，独自来到空荡的画室，那纷乱的思想啊，早容不下画室里不规则的摆设了。慌乱中踢倒了颜料桶，弄了满鞋的五彩，他熏醉地摇摇头，来了个最自嘲的傻笑，越笑越心疼，几乎把笑脸僵直在寒景里。

窗户被风刮得直响，那开合得迅速的玻璃，反射着破碎冰寒的光线。他依旧自弃的样子，围襟正坐在窗前，任凭那寒风给他带来的浸脸的麻木。这是他的习惯，一直与窗户结缘，也许在他的心头就有那么一扇奇异的窗吧！在诗歌的幻境里很容易的就能打开的窗户，却在个人的感情上，不敢轻易的去触碰那层窗户纸。自从那天那个外系的女子对岚馨的纠缠以来，一星期再没见到小樱。见到的时候居然是那样的场景，那样的对白，他想到这里，接连着好几个叹息，好象已经成了一个男人不光彩的习惯———闺怨。

他手中的画笔早已调不出五彩的颜色，他在自责。起初他还在想小樱的离开是不是一个巧合，或者是自己对那外系女子的不忍，再或者是对小樱的不勇敢，而后来那男子的出现却更加的搅乱里他的神智。

他感觉到胸腔被挤压的疼，他也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捅破那窗户纸，早点表白那朦胧不确定的情思。手按胸口，含泪无声……。

（八）憾

阳光并不会因为人的心情，而同情或者附和某个人，一样是那样的艳丽，是的，它总是要照耀所有情绪的人，而不是个体。

岚馨，依旧坐在画室的窗边，满心的疲惫。电话铃声把岚馨从这些天的自责里拉了回来。他看到那个熟悉得让他心疼的号码，已经说不出此时沉浸在感动还是上帝的恩典里了。她就在教学楼下的草坪里向楼上的他招手，还出乎意料的开心的跳跃。他的心突然开了满满的花，膨胀着再也包裹不住的喜悦。他片刻就忘了那男子和那女子对他们之间的影响，迅速的放下手中的画笔，那轻快的脚步有节奏的在“云雾”里穿梭。在一星期的盼望中，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另他魂牵的女子。小樱从外面买来一只雪白的小兔，他看到她在阳光下，短短的纯白冬裙投来的背影，分明是一个仙子的形象在世间的幻化！

他放轻脚步向她走过去，他想让这样相对静止并且美伦画面保持得久一点。她在校园的草坪里向他投来阳光般的笑，兴许是想得到一点赞扬吧，她象小鸟一样敏捷的跳过来，一边舞动着撑开的手掌一边嬉笑地调侃：“岚岚，馨馨，岚馨，小馨馨，馨儿……”能想到的名字都创新的念了一遍。

“啊，我什么时候变你儿子了？”他用拳头故作愤怒的在她脸上轻轻的碰碰，然后把她的小鼻尖往下一按。仿佛都忘记了前日的不快，很惜爱的低语：“俏皮鬼，终于出现了！”

她很轻巧的一偏小脸：“哼，才不是叫你呢，那是我给小兔起的名，哈哈！”岚馨，来了个旁敲侧击的对答，小心翼翼的问：“把它改我的名字，该不是这阵子你想我想疯了吧？”说完又不敢让问题变得太露骨，故意傻气的笑出声来。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比较确切的答案，只是非想听她说出口来。但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掩饰自己的真实语言呢？小樱以前不愧是学文学的，当然对这话头，听得个明白，她故意绕开说：“兔子是吃素的，名字改成岚馨的寓意是来自自然，当然这名字很适合。道是你一个活人，又要吃肉还改个与花草沾边的名字，那才不太好！”说完就抱起那小可爱放进岚馨的怀里，她碰到他的手，他们都有点不舍得放开，毕竟那和挽胳膊是不同的感受。

在午后的阳光里，他们倚坐在窗边，她讲她童年的趣事，眼睛里冒着星星一样的光，他也讲他的趣事，把她笑德差点滑到地上。要不是关系亲近，怎么好意思这样放肆的开怀呢。她突然发问：“那天，那女孩是怎么回事？”本来在男人看来很简单的事情，解释了好半天，还是没有全部消除女性的疑惑。正巧阿华也上楼来了，岚馨是他兄弟，当然很容易看出他的心情有点不好，偏偏小樱要去问他这件事的究竟。阿华没好气的说：“我都没处理好我的事情，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她满脸懵状的回到岚馨旁边，耸耸肩膀：“不要去惹他！”

岚馨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便过去把阿华领到旁边的教室开导了很久才过来，他意外的发现小樱早已经人去楼空。

他很茫然的站在画室门口，那思绪又无处着陆了，手机突然收到那条信息：“不要找我，你们都对我不好，居然还有人向我发脾气！”岚馨望着眼前凌乱的画架，片刻感到眩晕，他才意识到这风波还没这么轻易完结。

（九）春回

已是初春，岚馨从老家赶来，整理新学年的用品。尽管楼院里已增添了新绿的色彩，在他难以走出的愁绪里，他看不见满园的春色，亦或许嫩芽就躲在树枝的血脉里，伺机来一个新异的头彩，他望着院里的鸽子，太多的思绪在脑海里打转。梨树上有一对可人的小雀，宛如一对夫唱妇随的恩爱的夫妻，亦像那打俏的情人，它们完全沉醉在生命的萌动里，忽视了鸽群的存在。不知道那里来的风刺痛了他几近苍老的心，他的眼眶倒映着满院的生机，那颤抖的泪痕仿佛在向他证明，他是这万象春景的局外人。

不知道今年小樱会不会出现在他的风景里，给他的世界一个美妙的妆点，新年的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保持着信息的联系，只是对于感情的事情只字不再提起，岚馨就在那样的哀思里度过了年岁的交替。

他在进画室的门口遇见了她。他们再也无法掩藏那期盼的眼神他在心里酝酿这句深情的话：“对不起！小樱桃，让你生气了，连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你都耽误了。”尽管岚馨并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但他就是这样的人，凡事都会从自己身上去找原因，并且他认为男子向女子道歉是男子的职责，也不去考究究竟这理论是出于哪个人才的口中。但他终究还是激动到了心府，半天传达不出这句话来，只是沉浸在这个难以言容的感觉里，飘渺着。对面的小樱压抑着那兴奋，有一点羞于面对的说：“不是的，是我自己有其他的事情耽误了！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向你解释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听懂他心里的话，而对话，她那黛丝依旧是那样的迷人心魄。岚馨再无多问，他们便双双进了画室，只感到有一种重生的力量在心房里化开，片刻春意浓浓，入了满室的朝气。

在星空下许愿，在小林里并肩，在碧湖里荡舟，在阳光下肆意青春……

他们都活在诗一样的童话里，也不需要在对方的脸上印下唇印，因为，那个氛围就是最好的无形唇印。

微妙的感情世界，着实丰富了他们的生活，但小樱又请假了。

（十）伤

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和两人在一起的微妙感觉相提并论了，他连日的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子，白天还有梦乡，是上天故意刁难他们的魂，他又开始坐在窗前，温孕这样飘渺的感觉了。也不知道小樱回老家这几天到底怎样了，他正准备给她电话，那边就灵犀般的打了过来，可他的欣喜片刻就凝滞了。那边是带着哭泣的电话：

“岚馨……，你过来……，我要见你……”语句在哽咽中，句句都割痛了他的心，他已经顾不得手中的事情，飞一样的向她住的那里跑去！她打开门，泣不成声。

他过去抚慰着她关切的问：“怎么了？”那话语勾得她又是一行清泪，沿痕滑落，他见不得女子的哭，他会怜悯得心软万分，更何况是在心中很重要的她呢！

小樱桃就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已经是一个浸泡在泪里的人了，他抱起她坐下，她靠在他怀里，像找了一个避风温柔的床，再也不想挪开，却停止不了她断断续续的哭泣。从她口中得知，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回老家，而是自己呆在租来的小房间里。他想问她原因，她说有人误会她是别人的情人，她有万般的委屈，那可怜的女子就这样把眼睛定格在昏暗的灯光里。他去拭她微凉的泪，那泪就毫不留情的从手心穿透到他的胸腔，久久生疼。

小樱终于在夜幕初上的时候稳定了情绪，提起很沙哑嗓的声音：“你送我到车站，我要去找我哥？”她的语句，几乎在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像装饰音一样滑了下去，没有一点力气。岚馨当然不能再开口挽拒她，很小心的扶他走出去，她说她让他心疼了，她向他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逃课了，还说明天就会到画室上课，岚馨很肯定的点点头，看着她远去。

（十一）锥心

星痕初上的夜晚，岚馨的心沉沦在矛盾的纠葛里，小樱还是没有改变她的习惯，又有一星期没有来课堂了，他是一个很认真学习的人，怎么会与一个对待学习消极的人产生爱慕呢？这几天他常常在自己的脑海里找答案，可一直都没有个结果，他会继续失眠的。阿凯是岚馨的老乡，他看到岚馨的神情在空灵中无有着落的时候，很是关切，俯过身子很小心试探性的说：“岚馨，我要告示你一件事情，你听了以后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不能有任何情绪……要知道，兄弟都是为你好……”岚馨感觉事情的严重性，很诚恳地点点头：“恩”。阿凯改变了平时嘻嘻哈哈的说话的习惯，突然很慎重的开口：“小樱，不值得你去这样对她！她在外面的感情很乱，因为……”。他突然收住了自己的话头，很认真的用几个字转变了方向：“反正和你不配！一定记住！”他为这样的话震惊，他分明感到阿凯的话掩藏有更深层次的内容。他已经故不上在追问了，他只知道阿凯这次说话有异常的分量，有一种来自周遭的压抑向他袭击过来，他的免疫力好象不堪一击，顿时鼻子发酸，他望着窗外的灯火，坠落爱齐秦的蓝调歌曲《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里隐隐伤痛。

他开始思考阿凯话里的玄机，他想到一些事情就会揪起心痛，特别是她时不时的会在岚馨面前提到另外一个男子的名字。岚馨感到事情有所不妙，但又说不清楚这不对劲到底在哪里，但可以明确的指向一个答案——她在外面有不检点的事情。当他想到她的种种隐藏在他面前的事，他会自动为这样的事情找一个原谅她的借口，他再想，或许事情并不是那样，但又会是怎样的呢？于是就经常在这样的话头里参悟不到穷尽，他像是在灵府里找到了凄苦的根源，又无法根除一样的痛。

他的行走，再不是如风的脚步了，几乎是恍惚的状态来到自己的楼上，倒头就睡。隐约中，卧室的门居然轻易的开了，他看见到一个女子，像一曲仙乐的舞者，向他床头走过来，她穿着白色的睡衣含混了他的眼，当她靠近的时候他才看见她苍白的脸，心疼和恐惧迅速在心头扩散：“啊！小樱……”他发现他的声音没有了分量，他欲伸出手去触摸她的脸，那女子却黯然转过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啊——”岚馨猛然从梦里惊醒，被子已经湿透了，感觉还有汗液从头上缓缓的往下流，他被这样奇怪的梦扰乱了心智，眼睛定格在月色里发呆，他已没有了月下的诗情，心里念念着：方才的梦境可能就寓意不祥，因为他自己从小都爱看很多常人未必喜欢看的书籍，传统文化都有涉及，他当然会解梦，这里表示的不是女子“跳楼”，而是女子故意“失足”。

慢慢的，小樱便会在每一个月不定时的来学校两三次，每次都呆不长久，然后很低调的逃离出岚馨的视线。这学期正是岚馨做毕业创作的时间，他想让手上繁忙的绘画稿子来代替那思念，可每当他提起手中的画笔，那女子的影象就仿佛定影在他铺开的宣纸上，挥毫作墨之间总寄托了那难以名状的酸楚。当一幅幅作品在眼前依次呈现时，他的酸楚变会成倍俱增，他想，他是再难逃离这样的低潮心境了。

“不好！小樱出事了——”阿凯招呼岚馨过去，说了整件事情原委。原来小樱是一个爱慕享乐的女子，原来她是在花街柳巷的女子，原来她是某个人的情人，原来她是，原来她是，原来他是……，岚馨不愿意在听下去。

而这时，更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她在那样灯红酒绿的环境里，偷了别人的东西，而那些人翻天覆地的找不到她，把她的两个同学绑架了，出动了警察来解决……，岚馨抱着自己的头：“还有什么不会发生？还有恩们不会发生？岚馨啊，岚馨……你明明都已经擦决到不对劲，为什么还一再的安慰自己……”。

其实小樱一直向岚馨编织了一个童话的神话，而这童话实际上是一个虚伪的欺骗，她并不是岚馨想象中的那样的女子，她有一个让岚馨听了窒息的秘密，顿时他的心被割了个正刀，他感觉到天空也失去了华丽颜色，那样的阴沉肮脏，他突然感觉到她是这样的陌生，陌生到让他害怕，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故事发生在他的世界里。岚馨起初还自欺欺人安慰自己，可现在的他，突然真真切切的崩溃了，那一点点的希望都不复存在，他的心，他的爱，他的天空，他的世界里，怎么都是灰色的？

这一次他终于想通那次小樱在他怀里的哭泣的真正意义了，那泪就再次毫不留情的从擦拭的手心穿透到他的胸腔，遗憾的是已经找不到可以释怀的位置了。

（十二）记叙哀思

美术班的画展已经开始了，晚上，岚馨在空寂的展厅外，星空依旧浩瀚，唯有在展厅人迹散场的时候，岚馨看着那一幅幅记叙有哀怨的作品。坠陨在自己绘制的幻界里，一种无限的孤寂，片刻包裹全身，他曾凝聚了思念的国画系列，全是统一的“竹谱”，那瘦劲的枝干，不正是自己吹奏洞箫的孤寂影象吗？他黯然到了极至，接过阿宇递来的一支烟，猛烈的深吸，然后几乎昏厥。

他的油画，那幅曾准备添上小樱的面容的油画。当时没有画脸的画面，此时添上去的已不是伊人童话了。色彩充满死寂，是一位只有半边俏脸的美人在用一只玫瑰当琴弓，拉着血色暗淡的提琴，而另外半张脸则是半俱白骨，他在企图用佛教里《莲花色女》故事里的理论诠释：再美的外表里面都和常人一样难以目睹，黑暗的四周只有像牢房一样的小窗户放耀眼的强光，哪怕就只是个参观者，也会被眼前的消沉刺痛双眼。

多美的夜景啊，可小樱的离去，却给夜色添了无限的寒凉，那展厅播放的曲调，是对这结果最透彻的嘲讽。他打算画展以后，所有作品都送出去，不留一件。

（十三）新绿

半年后，岚馨通过电子邮件联系到了琳子，从琳子那里得到了小樱新的手机号，并在她生日的时候发过去几行短诗。那边传来的是很陌生的回答:“你是谁？”

似乎她已经忘记了他们的那些日子，说话都客气了许多,仿佛相隔的不仅仅是空间的距离。

岚馨望着星空，空气异常的冰冷，视线变得朦胧，他在努力收索她眸里的魅力，他在认真的寻找他们的点滴。颤抖的视线中，却映现着模糊甚至异常陌生的面孔，他知道这以后可能就再见无期，但是那时候，又有谁在意这淡然转身的年头。这一切都已经不太重要了！

他重新走在校园里，他去试探曾经并肩的足迹，他有些感慨，性情之下迈进昔日的校园，凭空吟念着临时触景而来的诗：

《了》

当我碰不到你的手，便开始新的幸福流浪，我重新来到我们走过的地方。

在破旧的花园里仰望天空，想找到那熟悉的颜色……

在清冷的校园里徘徊，回忆那彼此的暧昧……

不，也回忆那痛苦的折磨，只是面对思念的免疫力已经很是强大了……

脑海里的那本厚厚的日记，是该整理一下尘灰……

那感情走向坟墓的痛苦之旅，一切终结时，无力的眼神，就像在临渊之涯，纵身之后迷人而冷清的笑，在跌下去的路程中笑到终点，最后留给世界，干脆的一声闷响。

校园里依然是那样的景致，身旁却没有那样的人，快乐与忧伤都哗然，失去了意义，那种种的过去，都以旁观者的方式来追忆……

……痛苦……快乐……欺骗……感恩……幸福……各种情绪交错。

到现在，这一切的一切，汇成强大的内心世界，多么地欣喜。我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喜悦，像个智慧的老者一样沉稳。

那刻下岁月痕迹的墙壁，苍老得那么可爱，天空依旧明媚，但我渴望看见我爱的孔雀蓝……

尽管已是假期，仍有三三两两的学弟学妹，他们轻快的脚步，他们清朗的谈笑，他们坐着的仪态……

看着那些天真青涩的影像，那情景多么让人感动。一切以往的纠结思绪，都让它随心，随风散去，带着感恩的热泪，在模糊的视线里幸福着，感谢今生的遇见。

岚馨的的眸，定格在眼前模糊的景致里，脸上洋溢着奇异的光彩，人也显得年轻了许多，活力了许多，成熟了许多。一阵和风吹来，他缓了缓神情，旁边有只纤手，轻轻地碰了碰他，一个陌生而温柔的声音：“哥哥，给你纸巾……”

岚馨转过身来，对着她新月的眉，会心的笑，这一相视的瞬间，把天地都融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