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精明又厚道的商贩

曾经在我赁房而居的不远处，是一个市场。因为这里是人员稠密的居住区，而正规市场又较远，所以有精明的商贩常来贩卖一些生活必须的商品。久而久之，倒演变成一处规模颇大的流动市场。每到下午五点左右时，商贩沿街适地在两旁摆满商品，兜售之声聒噪于耳。

那天临近黄昏时，我照例走出家门，信步游逛于商贩之间的街道上。转过一个弯儿，在那家服装店门前台阶的右下角处，果然又看到了那个老乡。老乡的普通话说的不够地道，张口就是浓重的山东味儿。这一次，我看到他的地摊前，新增了一堆状似花生但要比花生大出许多的呈黑褐色的新鲜货物。我随口笑道：“这么大的花生哟！”老乡露出一脸的憨笑和白生生的牙齿，他解释：“花生是俩豆儿，这大多是仨儿；花生是香的，它是酸的。”说完随手剥开一个要我尝尝。我正色婉辞。他又说：“这叫人参果，长在树上的。”我思忖它即为人参果，价钱一定不低，就问；老乡诡秘一笑，又执意要我尝尝。正自推让间，有一个衣着非常体面的人立在地摊前，指着问这是什么东西，多少钱一斤。老乡敛容正色道：“这是人参果，树上结的。因为它生长在云南，在特殊的地理环境中长成，所以它富含了多种人体需要的天然营养素。据说，吃了它，可以延年益寿呢！”那人颇为好奇，随手拿起一个来，细细地端详；剥开，慢慢地嚼。老乡又借机进言道：“这个人参果，在大商场里卖八十多块钱一斤呢！所以一般老百姓吃不起。”那人随即点点头，回味不尽似地说：“嗯，不错，味道还真不错！多少钱一斤？来两斤！”后来钱货相交的时候，老乡收了他一百二十块钱。那人走后，老乡又拿出那两张百元钞票来，迎着太阳举在眼前照照。看到他脸上洋溢着颇为得意的笑，我问：“赚不少吧？”他将钱收好，又冲我狡黠一笑。这是商家的秘密，他断然不会告诉我的。问过之后，便觉得多此一问。

有一对年轻恋人从地摊前走过去，那女孩忽然“咦”了一声，挽着男孩的胳膊又踅回来。她蹲下身子，理理鬓角的长发，伸出光洁可爱的小手，好奇地拿起一枚人参果，仔细地端详研究。这一对年轻恋人十分的素洁，倒像是刚刚走出校门或正在攻读的学生。老乡说：“您先尝尝。这是人参果，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呢！”女孩探询的目光投向男孩。男孩怂恿道：“尝尝吧！”女孩果然咬了一点儿。连连点头。接着就问价钱。老乡犹豫道：“三十块钱一斤！”女孩闻言，忙笑着道歉，说：“哦，对不起！”起身推着男孩要走。男孩窥知女孩是真的喜欢，颇为大方地说：“买半斤吧！”就拿钱夹。女孩一手把钱夹捂回去。说：“咱不要咱不要！”竟像是被人参果咬了一口般。两人正在为买与不买争执时，老乡爽快地说道：“半斤给我十块钱吧！”

一桩生意又成交了。女孩满心欢喜地剥开一枚人参果，幸福地送到男孩唇前。竟是把恋人恩爱的光景一览无余地摊进我们眼帘。老乡看着看着，脸上渐渐洋溢出阳光般的笑容。后来我问老乡为什么要这样做。老乡说，他俩是一对穷人，至少现在是。而穷人是最需要帮助的。要您说，倘若这次因为穷而舍不得买人参果，会不会成为他俩现在或今后生活中的一种遗憾呢？所以就当是帮他们一把吧！

老乡的话，让我重新去审视、认识他。有句话说，想要别人怎样去对你，你就要怎样去对别人。这是说待人的态度。而这个农家出来的青年，身处利益场，他的这份营生，更可谓是蝇营狗苟，一分一厘当为生意计，他却能跳身其外，统其为人之忠厚根本，心怀成人之美意，持爱人之善举，扬乐善好施之传统，如此种种，若非其心地纯良，恐不能为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