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蝴蝶

十月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像大海那么蓝，像玻璃那么蓝，它都蓝透了！白云，白云呢，在爹娘狭小的院落里，怎么看不见白云，只看见几朵像棉花一样的朵儿在院子上空的边缘散漫着。那些成群结队大规模的白云，是不是看见了爹娘院子里晾晒的棉花，被棉花的白吓得跑到别的地方游荡去了。一定是这样的。

霜雪一定在逼仄，秋风也马不停蹄的赶往家乡。爹娘院子里咋还是绿意葱茏，生机勃勃呢，难道爹娘七十了还不服老不服输吗？还要在秋天硬是酿造一个春天？

西墙角的地方，被娘种了四川的朝天椒。这些朝天椒可不是种给他们自己吃的，他们的牙都快掉光了，气管也不好，不能吃这些朝天椒。这些是娘专门给老公种的，一个当娘的心咋那么细呢！上次我们回来的时候，这些朝天椒都红彤彤的，但不是朝天而是朝地，它们长长的弯弯的闪着亮光，长势喜人。我们走的时候娘还趴在朝天椒的棵底下给我们摘了一些让我们带回去。这次回去，新长出的朝天椒，被秋天熬红了的朝天椒，都被娘摘了，串成了串，挂在西偏房的墙上，那么鲜艳，那么明亮，那么显眼。显的那破旧的西偏房也有了生机。西偏房是不是该感谢这一串红辣椒呢！可是我知道，娘的眼睛早已经引不上针了，爹的眼睛也引不上，为了这串红辣椒，他们是不是求了左邻右舍帮忙？

三间正屋的窗台下，五六颗茄棵，还是往上撺的态势。它们高的淹没了我家窗台上的青砖，快爬到窗户的一半了。怎么，它们要爬进爹娘的屋子里吗？看看我的爹和娘卧在床上是多大一把？它们那么绿，衬托的我家的窗户那么黑。是啊，窗户都快和我一样大的年龄了，风钻来钻去，雨打来打去，雪洗来洗去，烟雾绕来绕去的，能不黑吗？就是再黑，也能通过窗棂看到外面的天空呢！茄棵上还挂着好几个紫的纯正的茄子呢！它们还像八月我回来的时候，圆润旺盛，液汁饱满，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难道只有霜能让它们屈服吗？

院子南边的偏房，已经漏了又修，修了又漏反反复复的很多次。像一个病人一样，得了重病，吃药打针都无济于事，只是等着时间的裁决了。可是今年，它们看起来不那么破旧，不那么寥落。这是因为，爹在屋前的墙根上整整种了一趟的花。爹可真会安排啊，他想用花的美掩饰房屋的疮痍，他想看看花，忘了房屋和往事。最东头一棵是大红的月季，这月季真给爹争气呢，都十月了，除了菊花粉墨登场，还有谁敢。可是这棵月季的头上顶着好多大红色的花朵呢。花朵还像春天刚开的那阵一样，硕大、丰满、招摇、妖娆。月季懂的报答爹的恩情。也懂的爹的心思。爹虽然风烛残年，托着一条病腿，除了一身的病痛啥也没有了。可是他是当爹的，他得努力营造一个家的气氛，营造一个美好的气氛。等着我们这些混迹城市的孩子回家！一个家不能总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鲜活的气儿。如果这样这个家离着衰败也不远了。靠着月季的是五色梅，靠着五色梅的马齿苋。

五色梅的头上只剩一朵粉色的小花朵了。在秋天，还能有一朵花儿让人欣赏爱恋和感动。已经很伟大很坚强很值得敬佩和感叹了。当我看到矮矮的红烛花时，我惊呆了！我喊来了爹娘和老公，如果家里还有其他人我一并会喊来，如果家里还有羊，我也把羊喊过来。让他们和我一起惊叹。在这破败的，小小的黄河岸边的院落里，在这漏雨漏风的墙根下。怎么能养得活一棵红烛。红烛怎么会轻易的开出手掌型的红色的花朵。难道不够成为奇迹吗？红烛的几个叶片颜色有点泛黄和力不从心。可是那红烛花可精神十足。她刚刚来到秋天，她得把给她浇水的主人记住，她的红色的手掌托着她的黄色的烛，那烛黄的像是有一团火儿即将燃起来了。燃起来吧，照亮这个院子黑暗颓废的角落。红烛，它就是按照这个意思来的，按照这个意思开的吧！这也是爹的意思！

娘的腰已经弯的快九十度了。她的背上已经凸出一座小山。娘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她走路总是朝下看，娘的头抬不起来了。看看娘的头发就知道人生的霜雪是多么厚！可就是这样的娘。她在院子的中央种植了五六十棵大白菜。从秧苗，到翻地，洒粪，到种植浇水全是娘自己在操持。她弯成九十度的腰刚好啊。种白菜这样的活就得一直蹲着弯着腰，娘一蹲下，腰随着弯下，刚好啊。娘种白菜不直腰的，也直不起来，她蹲着一陇一陇的种，一共三陇白菜。三陇白菜的秧苗，碰到娘瘦骨嶙峋的手时是啥感觉呢，会不会也嫌弃娘的手咯疼它们稚嫩的身子。其实娘种白菜的时候我不在家。大部分时候我基本不在家，自从逃离我们村子，很少一个月半个月的在家呆了。在城里呆着，又觉得胸闷，烦躁、总是感觉背着一块大石头。我回老家是想把身上的大石头放到老家吗？

几天没有回家，是几天没有回家吗？五六十棵大白菜啊，长的五六十公分高了，簇拥着绿着，地里不多的地皮也覆盖了。白菜的心里正一层层的卷着，一点点的泛白。白菜正在努力着呢，我看着它们生长的劲从叶子里迸发出来。娘蹲在这些大白菜前，用干枯的手梳理下凌乱的白发，摸摸这些大白菜。说长的真好啊！这样冬天就够吃了，我和你爹腿脚都不好赶不了集，这些白菜就可以熬过冬天了，我听着听着咋有点心酸呢。有些水开始在眼睛里晃，我挤挤眼睛，又把水挤进去了。

白蝴蝶！天外飞来的白蝴蝶！我追着她追了几步。我确定真的是一只白蝴蝶！这不是虚构也不是幻象。她真的是一只白蝴蝶啊！试问蝴蝶，田野空旷，兴许还有遗留的花朵让你爱恋，还有你的伙伴和你共同蹁跹。你是怎么找到我爹娘这个破旧的院子的？你飞了多远？你飞过了一座山吗？你那么白，那么纯洁，像娘摊在地上的棉花，你又那么耀眼。你说你不耀眼吗？一个衰落的院子里，破屋烂墙的，你一身素衣，舞姿翩翩，秋天的光芒被你煽动得多了几分情愫，我的心被你煽动的活起来了。我看着你从朝天椒棵上飞到茄棵上，和月季说了一会情话，触摸了红烛的身体，在白菜上下的舞了一会，飞走了。试问蝴蝶？飞走是为了叫来更多的蝴蝶吗？有一个你这个院子已经够灵动了，再有几个你，这个院子就了不得了！我禁不住要为你们赋诗了！

试问蝴蝶？我该咋下笔呢？

2011年10月17日回老家回来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