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芳心

前天傍晚的时候，偶尔在洹园信步游走。

天气尚未入八九，又近黄昏，公园里冷水孤烟，一片寂寥。走至大门北侧的甬道，无意间抬头望见玉兰树的枝桠上已经冒出了花苞。树很高，看不清楚，却隐约闻到了幽幽的香。

玉兰高洁，常在初春开放，被人视为高风亮节的象征。很多年以来，我一直不忍心观赏这种树木和花朵，有一种温暖而孤独的感觉。

十几年前，一个朋友千里迢迢地寄给我一片玉兰花瓣。他捡拾的时候还粉里透红、红里透白，小心翼翼地夹在信笺里；无奈山高水远，我收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褐色，细细的脉清晰可见，好在还很平展。这枚干枯的花瓣一放就是十几年。三年前整理旧物，看到它的时候心里还是震撼了一下，岁月更迭，情谊不再，这片花瓣却还平展如初。多少番春雨、多少朵鲜花、多少片花瓣都早已化作春泥；这枚见证过友情、见证过真诚、见证过岁月的干枯的褐色花瓣一瞬间鲜艳、明亮、丰润起来。

因一枚花瓣，和玉兰结缘。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我却独爱玉兰之坚贞、热烈、素雅、孤傲。比不得莲，描写玉兰的诗词章句极少，偶尔读到就印象非常深刻。屈原啜玉兰清露；侯方域以玉兰喻李香君，故桃花香扇上有“不及东风桃李花”句。而我读到明朝诗人朱曰藩歌咏玉兰花的诗句时，忍不住潸然：“新诗已旧不堪闻，江南荒馆隔秋云。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忍不住又想起那片干枯的花瓣。

多情不改年年色。每年春天，在小区和公园里常常会看到一树一树的玉兰。只是，千古芳心，我们何以堪持？更赠与何人？又有几人如李香君般执圆洁纨扇，或如我般视干枯如珍？！

虽然心生凄美，却仍然年年盼望着仰望高高花树上洁白的玉兰。快了，玉兰的芽苞已经缀满枝头，满树琼英很快就会占据我们的视线，寂寞而蓬勃地开在我们眼前，开在我们心里……这样想着，竟不觉公园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