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鱼和穿条鱼
我小的时候,每年的暑假,总要到姑母家去,住上一些日子。姑母是上海色织十二厂的职工,工厂位于市北的近郊,姑母的家就在工厂的附近。工厂的周围是农田,农田里密布着沟渠小河。沟渠小河,既是农田的灌溉系统,也是农田的排水系统。
至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前,上海农村田野中的沟渠小河里,水草丛生,生活着野生的虾兵蟹将,蛇虫百脚,鱼蚌鳝蛙。蓝天白云底下的田野上,绿色的庄稼一望无际,生长着的万物,兴旺发达。
白天,蓝天上的各种飞鸟,自由自在的飞翔。飞翔的鸟类中,最多的要数麻雀、燕子、黄腾鸟,也有白头翁和白鹭,野鸭偶尔来客串。大热天,树枝上的“知了”和“药死它”(音;禅的一种,草绿色,鸣叫声如同沪语“药死它”),以及草丛中的“叫咕咕”,叫个不停。
晚上,飞鸟虽已归巢歇息,鸦雀无声。然而,田间地头,房前屋后的“纺织娘”、“蟋蟀”等,昆虫的奏鸣声,青蛙宏亮的“呱呱”声,一直叫到黎明。
田野里的沟渠小河,特点是水深较浅,清澈见底而且水流缓慢。沟渠内的水,水深不超过小腿,小河中的水,也不超过大腿的根部。因此,脱去穿在脚上的鞋子,可以赤脚走进沟渠小河中,捉蟹摸蚌。
我儿时,在暑假里,会同姑母家邻居的小孩,经常到附近的沟渠小河里,去捉蟹摸蚌。捕捉到的小鱼、小虾、小蟹和老蚌,是吃晚饭的小菜。
在小河里“捉蟹摸蚌”的过程中,当河水被搅动到了浑浊时,运气好的时候,也会摸到诸如:河鲫鱼,昂子鱼等小鱼。有时会捉到小水蛇,小水蛇无毒,拿在手上可以玩耍。青蛙是益虫,遇见了也不捉的。癞蛤蟆当然也是益虫,所以也是不捉的。但其行动缓慢,遇见了总要捉弄它一下,譬如:翻转它的身子,使它四脚朝天,看着它,如何用它那肥大的身躯,把自己的身体翻转过来。据说癞蛤蟆的“尿液”有毒,要是不小心被射入到眼睛中,眼睛会瞎的。
沟渠中小鱼特别多,尤其是黄皮鱼和穿条鱼。黄皮鱼和穿条鱼都是,属于一种“长不大”的鱼种,主要分布在我国南方的水域中。这种鱼成群生长。
黄皮鱼的身体扁平呈圆形,有着五彩缤纷的颜色,在阳光下显得光彩夺目。我所见过的黄皮鱼,最大的也没有一块银元大。穿条鱼则是狭长的身材,比较苗条。水面下穿条鱼的双眼,会发出淡绿色的荧光。黄皮鱼和穿条鱼,人见人爱,有人作为观赏鱼来饲养。
无论是黄皮鱼还是穿条鱼,它们在水中的游动,非常敏捷,要想捕捉,也是有一定的难度。我们捕捉的工具是自制的网兜,网兜用纱布和铁丝做成。把做成的网兜,绑在长长的细竹竿上。手上拿着细竹竿,把网兜伸向鱼群捕捞。当河水被网兜搅得浑浊不堪时,捕捞的产量达到了极大。“浑水摸鱼”的原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把捕捞到的小鱼、小虾,放在小水桶内,捉来的小蟹,用预先准备好的草绳,束缚成串,一起拎回家。摸来的大河蚌,则放在网兜内,连同细竹竿一起,扛在肩上。
小鱼拎回家后,进行分类。小小鱼饲养在大口的玻璃瓶内,小指甲般大小的黄皮鱼与类似“火材棍”大小的穿条鱼,饲养在一起,再放上几棵水草,犹如一个水族箱,十分好看。
大鱼、小虾连同捉来的小蟹洗净后,放上食盐,使之入味,然后放在油锅中氽一氽。一直氽到,小鱼金黄色后,捞出装盆,于是一盆油氽小鱼大杂会,算是做好了。河蚌拿回家,去壳去内脏洗净切小,与葱花一起爆炒,即所谓的“葱爆河蚌肉”。晚饭小菜的丰盛,可见一般了。
几十年过去了,上海的城市扩大了许多,当年姑母所在的工厂,以及工厂附近的大片农田,早已成了城市的一角。农村的土地越来越少,沟渠填平了许多,改为了暗渠。还未填没的小河,水草长不了,异味倒是不断地发出。黄皮鱼和穿条鱼通通游走了,麻雀虽然还在,飞燕则越来越少,野鸭已经多年不见了,白鹭也很少光顾。
去年,我到邻近上海的太湖去旅游,在太湖边上的船菜馆吃饭,吃到了油氽小杂鱼,其中有我熟悉的黄皮鱼和穿条鱼。于是,引起了我对儿时美好的回忆,
自从太湖旅游回来后,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城市的发展,经济的发展,是否一定要侵占农田,填平沟渠,改造河道,以及牺牲环境为代价。而牺牲了的东西不能复生。
我希望我的子孙,还能见到野生的黄皮鱼和穿条鱼,尤其是黄皮鱼。还能吃到油氽黄皮鱼和穿条鱼。其实,油氽黄皮鱼和穿条鱼,也是一道滋味十足的下酒菜,也可作为休闲食品。
二0一一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