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他乡

人们朝思暮想的冬雪如期而至。

黄昏时分，细密的盐粒便从空中飘洒下来，洒落到地上瞬间化为水。远远望去，只见苍宇中一片细蒙蒙的白色，打破了冬天的萧瑟与冷寂。

一阵寒风吹过，雪渐渐大起来，绒毛般大小，斜风飘落，落到树梢，融进枯草，洒在厚厚的衣服上。待我们慢慢品赏时，却又忽地没了踪影。但它依然一刻不停悄无声息地下，整整一夜。

清晨起来，透过窗户，映入眼帘的是鹅毛般漫天飞舞的雪花与一片洁白的天地。整个世界都变得典雅而素淡，嘈杂喧嚣的城市这一刻也变得安谧而宁静。雪花落在衣服上，如镶嵌的白色花朵，能清晰地辨出规矩的六角，真是天造尤物，精致极了！大片大片的花瓣飘进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里，似想抚平人们留下的痕迹。车子经过的地方雪融化了不少，冰封之后，也有些滑了。远处几个骑车的孩子渐次摔倒，仰面朝天，又一轱辘挣扎着爬起来，却一脸的欣喜。

雪依然纷纷扬扬，潇洒而杂乱无章地向地面铺来，壮观而豁达。虽没有毛泽东北国风光里的万里雪飘，但也不失北方的雄伟与豪放。路上的行人少了，地上的积雪慢慢厚起来，覆盖了一切雪色里不应有的污秽与脚步走过的印记。天地在这霎那间完全交融在这片天生尤物之中。

独自立在日刻祈盼的茫茫雪色中，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在欣喜之余，却从心底升起一种淡淡的哀愁。突然想起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想必那蓑笠翁也是在这样的茫茫大雪中，那世界也是这样的静谧，只是那寒江中的雪景必定更空寂更秀美些。也许雪是有灵魂的，也许它原本就该如此孤独吧?

广场上，几个孩子欢欣地堆起雪人儿，圆圆的头，胖胖的身子，红色的帽子，黑色的墨镜。一个稚嫩的声音说：你看，他冻得鼻子都通红了。果然，雪人的鼻子也被装点成红色，在这片洁白里，很耀眼。

母亲在电话里说，家里也下雪了，很大，很冷。

那些雪地里奔跑的影子又从记忆中浮现出来。离开故乡的冬天很多年了，但总忘不了故乡的雪天，整个村庄都被大雪包裹，浅浅的沟壑里结上了冰，一些树枝都被封在其中，雪覆盖在上面，依稀还能辨出树枝的形状。古桥边弯曲细窄的小道上，几行歪歪斜斜的脚印伸向远方。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紧，同样的花瓣，同样的洁白，同样的灵魂，可现在已是异域他乡。不只是这里少了故乡雪地里麻雀觅食的欢叫，少了雪地里乡村的诗情画意，少了雪地里熟悉的乡音……

不知不觉中，雪已覆过双脚，足有一尺深了。

故乡的雪也应有这么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