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情思

编辑按:杭州是座美丽而古老的城市，日新月异的城市是她无尽的风采，青翠的山色是她亮丽的外表，而西湖则是她睿智而深沉的心灵，清澈而宽广，在我心中百折千回的，是西湖层层的碧波，是环绕西湖迷蒙的山色，恍若一幅图画，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里。

那是1949年冬天的一个清晨，我奉调杭州，随着一声汽笛长鸣过后，小河轮即有节奏均匀的堂堂声，缓缓驶向了温州，到了温州已是傍晚，54公里的路程，足足经过了一天时间，那时没有汽车，旧中国带给了人们愚昧与无知与贫困啊！轮船是唯一的先进交通工具了。我不禁想起了乘小河轮的往事来，那时人们没有时钟，更没有手表，知道时间唯一的就是一听公鸡报晓，二听轮船打号，当时轮船有早班与迟班，早班5点，迟班7点，当第一次轮船打号时就知道是5点了，人们纷纷起床，做生意的赶市的，种田人赶农活，女的都纷纷起来该烧早饭的时间了，然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透出了袅袅炊烟，这一幅富有生活气息的图景是随处可见的，真是如诗如画地美。那时，你要是去一趟温州可不容易，去温州好比现在去苏州，至少需要12个小时，说起小河轮，拿文人角度看，它却有一番情趣，轮船两边靠窗门的是平摆着的长凳，这两排位置最好，既有靠背，又可领略两岸的风光，只要小河轮一离岸，便会不断有人来卖艺，有唱鼓词的、唱快板三句半的、打莲花落的、有说书说笑话的、有卖蛔虫药、头痛药的、耗子药的、还有卖热气腾腾的槐豆芽、蚕豆芽的等等，络绎不绝。最精彩的节目就要数一些民间卖艺人了，在船上自编自导，自已伴奏自已演出的，常会吸引着旅客哄堂大笑。大家便会掏出零星钱来，往艺人碗里扔，真令人痛快享受一次民间精彩的表演，还可以数一数小河轮到底经过几座桥了，无异于一种乐趣。

不知怎么的，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度过了，坐轮船也不觉得累，我到了温州已经是华灯初上，满城霓虹闪耀了，各人紧接着各自杠起了行李，直往地委招待所跑去，御下行李，安下了铺，这时才感到肚子在咕咕叫了，便向饮食店走去，填饱了肚子，回到地委招待所。那时招待所一张眠床都没有，尽是地铺，在地铺上的我在不知不觉中入睡了，看来乘坐一天的小河轮也够累的，一睡睡到大天亮。

那时交通不便，家乡与温州好像是遥远的北方一样。虽然很短但过起来却很漫长，我始终在惦念着镇里的同志朋友们，回忆起往日在一起工作的幸福日子，如今与他们互不通信息，好像隔了一道墙，犹似千山万水似的，不然的话，像当今一个电话，就知道了，贴近了。

离开温州了，一行10多人，乘上了去丽水的舴艋舟，望着江面上升起了茫茫的晨雾，蓝天下的瓯江一直向着群山婉蜒延伸着，犹如一条弯曲的白色飘带，远眺江面上飘流着星星点点的船只，一直消失在山水之中，与我同行的3只船，己沿着瓯江逆水北上了，一个劲地从下游乘风破浪而上，小舟在湍急的江水中颠簸着，飘荡着，渐行渐远，再见了，温州。开始，船主打着桨，经过2天才到了青田，碧绿如玉带的瓯江水呵，己经代替了黄浊的江水，由原先咸水变了透明清澈的碧水了，夕阳的余辉照射下，染红了江面，腾起了无数朵欢笑的浪花，迎接到埠的行舟，泊船在青田滩头过了夜，黄昏的江水懒懒地在冥冥的暮色中淌动，我格外的舒心，与同伴欢快地在滩头，撩着甘冽的江水，欢快地洗了个冷水脸，经过一番洗嗽后，觉得脸孔格外地暖和起来，一张张脸蛋都红红的，女孩子的笑脸上更绽开了桃花似的，真美！看那江水洁净、风平浪静，明天将又是一个美丽的艳阳天，这时皎洁的月光照到江面水上，泛起波光粼粼，夜来浓霜重重，大有感到“月落鸟啼霜满天”的滋味来。我躲在船中的被窝里，探出头来，真被船外的景色迷住了。

翌日清晨，船家早早在船头烧开了饭，柴爿的松烟直上，透出一股松香味，已将大家从睡梦中催醒了，看真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船开始沿江而上，由于水流急，急水在浅滩顺流而下，清澈透底，水底卵石可数，偶见游鱼群群欢跃，这时船主非用篙撑不可了，真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味道，撑篙人再不怠慢了，用力撑着篙，另有二人还拉着纤，似若轻舟向丽水方向驶去，大家都像快乐活泼的小鸟，有说、有笑、有唱，百灵鸟碰到鹦鹉会唱的遇上会说的。有一位女孩子展开了欢快的金嗓子，唱着《快乐的春天》、《南泥湾》的曲调，与大家的心情十分合拍，什么事都将它当枕头置之脑后了，大家尽情观赏了江两岸的风光，天光水色真是柔和极了，江水像微微拂动着的丝绸，在水天极目之处，凝成一种透明的薄雾。晚上继续行舟，望着江面升起茫茫的雾气，滚滚的瓯江在漆黑深沉的夜里奔腾不息，在寥静中只听见了舟缘湍急的水浪声，令人身感小舟在湍急的江水中摇晃颠簸着，像小宝宝的摇篮，在山水相连的转弯处，又跃上一个航程，直至大天亮。船主老大是辛苦的，正因为他们一夜没睡撑篙不停，才到了另一个天地。看瓯江出峡的非凡气势，在云遮雾绕的重崖叠翠的深处，一道碧玉簪般的江水滚流奔腾而来，激浪翻滚，江涛打舟，随同舟中之人的心带向远方去。

如此，每个人吃在舟中、睡在船上，一路上冷风飕飕，透过船舷，打扰了每人的安睡，紧缩在被窝中，白天看两岸高山林深、看江水潺潺，足有一个星期在舟中度过，一路谈笑、看书、下棋、歌唱、到了丽水已是一个万籁俱寂的寒夜，大家住上了丽水招待所，经逗留二天，还须等侯去金华的班车。

当时丽水至金华，环山公路，高低不平，都是在丛山峻岭中穿行的漫漫路，路窄“九曲十八弯”，路况极其复杂、路段多险。刚解放的丽水、金华一带山区，还暗藏着国民党的残部，灯蛾扑火自找死路，土匪特务，都躲在这一带的丛山密林中，不时出来抢劫，向路人及汽车放冷枪、投手榴弹，搅得人心惶惶。

因此人们外出极不安全，尤其是公路交通有一定的危险性，主要是盘踞在山中的土匪，所以每辆汽车出车，必须有解放军护送。一行10多人，坐在一辆车中，在车的前头都架着轻机枪，及时作好战斗准备，如遇到土匪就开战。二位解放军坐在车头，全神贯注、高度警惕，在行车中始终注视着公路两边山中的动静。还好，总算一路平安顺利到达了金华。

到了金华，正是万家灯火、光辉灿烂的午夜12点时刻。即刻奔向火车站，顺利购票入站。严冬已深，只见金华街面树木飘着枯黄的残叶，凛冽的寒风抽打着每个人，寒风像似一把锋利的剑在夜空里飞舞，吹打着树叶，发出尖厉的叫声。人们很快上了火车，座无虚席，我放下了包，与大家选了合适的座位落定，然后探头向外一看，嗬，好一条黑龙的列车，将要启动了，几声汽笛喷出股股的白烟，列车出站了，轰隆隆向杭州疾进，它喷吐着白色浓烟迎着寒风疾驶，列车在山峦间忽隐忽现，又穿过了一片大平原，一阵阵尖厉的汽笛声划破了沉寂的长空，一路平稳，人们脸上开始泛着睡意，在半醒半睡状态中朦胧着。火车速度真快啊！

翌日清晨，我们到了这个久己心仪的省会杭州。飞机上吊邮筒高兴(信)啊！出站了，被冷空气笼罩着的清晨，满地白霜，大家放开脚步踏上了冻僵的路脊上，发出突突有声，我们一行，犹如急行军，徒步扛着行李，直奔至省委组织部，经报到后，直往西湖北山路，原系新新旅馆的省委招待所住下了，这是西洋式的建筑群，十分雄伟，七层高楼，建筑风格独特，依山临水，一排排别墅式楼房鳞次栉比，楼房外则是一个又一个的大花园，真是西湖边上的一处亮丽风景。一行人登上了五楼，有暖气、热水浴，龙头一拧，热水哗哗而流，设有卫生间抽水马桶，水电运用自如。三餐大米饭、馒头白面包、牛奶加蛋糕。睡的弹簧床，房内陈列沙发、新式茶具等，大家都说：我们都过上了省级待遇了，与县里就是不一样。众人心有同感，实在是上天堂了。真使我等山头县来的人，大大开了眼界呵，在欢呼、在雀跃，像开笼包子热气腾腾。

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