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发生的夏季

刚过去的这个夏天，一个美好的六月清晨，我的婆婆玛利亚和我先生的舅舅乔治邀请我们去希腊。我们一家人将在他们度过童年的村庄整整放松两个星期。

微风飒爽，晴空蔚蓝，吸引着我、先生和两个儿子来到户外。我们在村子的泥泞路上漫步，逗弄农场上养的家禽，观察老橡树上扭曲的树皮。儿子们爬上果树——大都是李子树，去寻找它们多汁的珍宝。午餐桌上日日摆放着丰富的时令果蔬、当地的肉食、面包和村民们自己酿的酒。下午我们就慵懒地躺在拉卡利亚湾那布满黑、白和灰色鹅卵石的海滩上。当小鱼穿梭在孩子们腿边，他们就愉快地尖叫起来。

傍晚的闲聊来得自然而然。有趣的回忆、悲伤的时光、我们过去做出的种种决定都是些让傍晚炎热的空气更加炙烈的话题。然而，似乎有些不同。今年，我和先生的家人在一起时的那种“外人”的紧张感觉随着一个个故事烟消云散了。

我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与玛利亚沟通着。作为家族中第一个远离故土并且有过包办婚姻的人，玛利亚叙述的故事最为精彩。她说刚到美国时她只会说五个英语单词；说她如何不得不照顾婆婆，为她烧饭洗衣；说起了她的前夫及他们仅有两周的订婚期；说她16岁的时候认识了她的丈夫，在那之前，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玛利亚告诉我在她赴美还不到一年的时候，在她新家里，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她还告诉我20岁时她带着一个蹒跚学步的三岁岁孩子回到家乡看望父亲，却深陷抑郁，因为她想离婚，而她的诉求却无人能听。

“这是你的命。”1972年那个夏季的傍晚她的父亲对她这样说：“你命中注定要和这个人还有你三岁的儿子在一起经历婚姻。你别无选择，必须和他在一起。”在最终结束婚姻前，她度过了十四年受虐的光阴。

我对她的同情油然而生。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而且再也找不回来，这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第二天早上，天空似爱琴海般深蓝，玛利亚让我们聚在洒满阳光的餐桌上吃早饭。早餐是水煮蛋、采自花园中的西红柿切片还有自家做的羊乳奶酪。我们隔着餐桌对视了一眼，我知道多年的不和谐终于被打破了。

那天晚上孩子们睡觉后，我正在洗我五岁的宝贝为我摘的李子。玛利亚来到了厨房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克里斯蒂娜，我要跟你说点事。”

我的肌肤一阵发麻。我深吸了一口气：“好的，妈妈，什么事？”

“你记不记得，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我让你和皮特在结婚的事情上吃尽了苦头？”

时间静止了。难道这就是我一直祈盼的那一刻？她承认了那个晚上她说了不，说了皮特不能结婚、不能娶我？

“是的，我记得。”

“我很抱歉把你置于那个境地。我那样做是不对的。”一段沉默中，她的眼睛恳求地看着我的眼睛。我泪流满面。

“当然，妈妈，你知道的，很久以前我就原谅你了。你不用道歉。”尽管我把她的每一个字都放进了心里，我还是这样说。

“但是，我要道歉。我要让你知道我那样做是因为我担心。担心你们太年轻。担心皮特的工资养不了你。明天，你知道，我会对他说。我想也让他知道这些。”

“妈妈，我知道你是诚心的。我知道你已经开始爱我就像我开始爱你一样。”

我们久久地拥抱在一起，强忍着泪水，真心地在对方耳畔说我爱你。那天晚上在厨房里，我们的心以一种新的、充满魔力的方式交融在一起。

“晚安，克里斯蒂娜，好好睡。”

“好的，晚安，妈妈。”

与玛利亚的二十年交往闪过我的眼前。我突然觉得她的道歉与我的宽容一起形成了一种柔软的粘合力量。承认我们的缺点，认识到我们的长处和不足，为我们创造了对彼此都很真实的空间。现在，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愿意真实。

我咬了一口李子，果汁一直流到了我的下巴上。擦着那甘甜的汁水，我低语道：“魔法就发生在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