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

海青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六楼时已是气喘吁吁，她抚着胸口歇了一会，才把钥匙插进锁眼。进了门，军惯例地说：“回来了！”他的右手一贯攥着遥控器，眼睛呆滞的停留在电视屏幕上。

“恩。”海青把手提袋放到电视柜上，身子软软的走向沙发。

“累死了！”她半躺在沙发里，长长吁出一口气。军在换频道。海青瞥了一眼军，陡然大声说“我说你能不能放下遥控器！”军似乎被妻子的声音震惊了，握遥控器的手停在半空，惊诧地看着妻子。

“你怎么了……？”丈夫又在换频道。

“没怎么。拜托你能不能固定一个台看，这样换来换去可真烦人！”

“你是说我烦人？可插的广告太多”军还没找到合适的频道。

“随你吧！海青猛地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亲爱的，你真生气了？”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频道。

“哎！我突然觉得咱过得这种日子真无聊……”厨房里一阵哗哗的水响，掩盖了她后面的话。海青拿着两个生着霉癍的苹果从厨房里走出来。

“刚才你说什么？”军特意问。

“没说什么。”海青递一个苹果给军。

“以后，我们能不能不买烂苹果了！”

“烂的能吃上就不孬了，好的两块多一斤，你吃得起！”

军不再言语，低了头，默默地肯苹果。

“其实，我也不是闲你挣钱少。我只是觉得在城里我们没有一个亲人、朋友，总觉得站不住脚！你说是不是？”

“就为这事呢！明天我带你去我弟弟家，认识认识弟妹！”军把半块烂的苹果扔进垃圾桶。

“到听你说过城里有个趁钱的叔辈弟弟，可咱未必攀得上人家？”海青说。

“啥叫攀上攀不上！我们又不奢望他能帮咱什么忙，只是交个朋友，互相走动走动，你不是说寂寞吗？”军仰面躺在沙发里，又开始换频道。

“你放下遥控器行不？”海青突然怒目而视。军慌忙将遥控器扔在沙发上。

妻子沉默了一会，不无忧虑地说：“咱想跟人家走动，人家未必想跟咱走动？”

“有了钱咋了，我弟弟从小和我光屁股长大。早时他家还不如咱家有钱呢！他就是近几年才挣了钱！你放心，他要知道咱们去，一定高兴的不得了！”军胸有成竹地说。

“那也未必……？”海青说。

睡觉前，他俩终于达成一致意见：明天晚上下班后到军的弟弟家拜访。两人竟为这个将要实施的计划激动的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两人早早起床，各自在自己的衣橱里找寻今天要换的衣服。最后，妻子泄气地说：“军，我看我们还是不去拜访了吧！”

“为什么？”军正在为自己没有一双穿出门的皮鞋发愁。

“我没找到一条象样的裤子，它们太旧了！”海青眼中充满了茫然和委屈。军颓唐的坐在床上，嘴里却在繁衍着，“没事的，我弟弟他知道咱们才贷款买了这套阁楼……何况他小时侯那龌龊劲我还不知道！”

“可，还有弟妹呢？她说不定把咱当成要饭的呢！”海青一手扶着衣橱门说。

“既然这样，中午下了班，你去买条吧……买条贵的……”军咬着嘴唇说。

“哪还有钱，下个月不交贷款了？”

“不是还有二百多块？”

“那是留下这个月的零花钱！”

“不花行吗！”军试探着问。

“说的轻巧。”海青走出卧室去洗脸梳头，准备上班。

“哪我们还去不去？”军泄气的跟了出来。

“不想去了。”海青收拾完，坐在沙发上发呆。军在客厅里转着圈的走。

“你坐下，晃得我头晕。”海青厉声说。

晚上，军回来时，海青已换好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的神态很悠闲，没看到一丝因拜访没去成遗留下的委屈和遗憾。军莫名笑了笑。

“我看你的表情怪怪的？”海青瞥了一眼军说。突然又看到了他提着的手提袋，问：“里面什么？”

“你猜？”军依然傻笑着。

“我没这闲心！”海青又把目光抛在电视上。

军把手提带高高提起，贴上鼻子闻了闻，“真香呀，还是热的！”说着，变戏法般地把一只金光闪闪的烤鸭提在手里，在妻子眼前晃了晃。

“你神经病了，没事买烤鸭干嘛！这得花多少钱？”妻子腾地站起来，诘问道。

丈夫还是傻笑着。

“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妻子问。

“你的生日。”丈夫说。

妻子盯着那只金光闪闪的烤鸭，眼里的怒火渐渐地渐渐地隐退了，而另一种充满着惊喜、激动、柔和而幸福的光芒正慢慢显现出来。

[完]

2009-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