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书房里,只透着几片晕晕的光。老赵就那么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一圈接一圈的转着,烟晕绕着那微弱的光漂浮着,游移着。
书桌上摆放着一摞摞的资料,资料上平放着一张老得发黄的黑白照,照片上的人很年轻,齐刷刷地站着,露出齐刷刷地笑。
老赵捧起照片,再次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四十年前,他们连被派往越南边镜,支援越战!可部队开到边境的时候,支援前线的唯一道路被封锁了,只能走那无人行走的原始森林。
老赵当时只有17岁,入伍不足三月,又何曾见过这等情况?他一直紧跟在他的班长身后。
班长姓马,叫马建军。身高不足一米七,却是本连有名的钢铁战士,据说他曾一口气跑完一万米,回头还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平日里他话不多,却常是一语惊人。
老赵最佩服他这个班长了,几乎是形影相随,尤其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
森林里密不透光,只在正午可以感受到一丝阳光的恩泽。
“这里,敌军的空袭并不重要,我们的天敌是森林里的毒蛇。”马班长这样说时已将树上一条三尺多长的毒蛇勾下,让人胆颤心惊,“我在山里长大,所以……你们要时刻提防!”
尽管班长如此叮嘱,可还是有很多战友被蛇咬伤,从此与这片丛林长相伴。
那天,他们依旧在森林里摸索前行,意外再次发生,不同的是,这次受伤的是老赵。
他躺在地上,绝望地望着前方:“班长,我肯定要去见马克思了!可我才17岁啊!我想死在战场而不是这里!”
“胡说,不会的。”马班长飞速的蹲在地上,扯下身上的布带狠狠的扎在他的大腿上,然后扯开他的裤管,“听着,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是的,马班长救了他。如果不是敌军不合时宜的空袭,马班长可以吐掉最后一口毒液,可事情就那么凑巧,马班长没能吐掉那口毒液,他大喊卧倒的同时,毒液流入了他的咽喉。不迟一分也不早一分!
马班长就这么走了,走时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能活着回去,请照顾我的儿子……是的,17岁的老赵很幸运的走出了森林,也很幸运的回到自己的祖国,然后又很幸运的走上了仕途之路。他也找到了班长的遗孤——马爱国,并视为己出地照料着,直到二十年前马爱国的母亲去世,马爱国无原由的消失!
如果不是这案宗,他可能永远不会再有他的消息。
案宗上,赫然的写着:马爱国。父亲马建军,母亲刘秋珍!
对于这只要他签字的案宗,他足足研究了一个月,试图证明马爱国只是从犯。是的,以他的权力他可以做到,可法不容情啊!
那天,他到牢房里去见马爱国。马爱国跪在地上,哭着求他:“赵伯伯,母亲死后您就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您能帮我的,只要我不是主犯,我就不用死的,对不对,赵伯伯,您一定要救我,就像当年我父亲救您一样,您一定要救我的……”
老赵老泪纵横。
“班长啊,怎么偏偏会是您的儿子呢?你可是英雄啊,而他也是你唯一的血脉。我对不住你啊!”
“可是老班长,那是几千克海洛因啊,几千克,那能要多少人的命啊!铁证如山,我不能啊!”
说到此,老赵抱着照片晕倒在书桌前,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阳光照在墙壁上,将那“廉洁奉公”四个字照得雪亮雪亮,亮得晃眼。
“赵院长,您那文件……”张秘书小心地说道,“今天已经一个月了!”
一个月,是的,已经一个月了,该作决定了。
他缓缓地下床,缓缓地来到书桌前,拿起那份文件,再次注视着那张发黄的照片。
“老班长啊!我相信你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拿起那生死判笔,老赵长叹一口气,闭上眼,伴着一行泪的垂落,在死刑判决书上签下“同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