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世界挺可怕

经常以来，我向往聪明，努力聪明。但是不得聪明。不得不承认，人是有天分的，脑瓜是有差距的。于是常常愤愤不平：老天真正不公，给了他们天才天分，不然他们怎么那么懂事、那么会来事、那么会弄权弄钱、世界上啥好处都能沾得上？

好像没有几个人对做假药假食品的有好感，也没有几个人说他们聪明能干。但如果细细想来就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是人里边的人，尖子里的尖子，聪明里的聪明。要不说，干点坏事也得能想出来能干出来呢！不聪明，他们咋知道人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喜欢黄色馒头而不管是色素还是真玉米？他们咋能捏准了人的命脉似地弄来什么假的冒的都能让市场迎合？他们咋能经过攻关“研制”出可以替代真材料的药用胶囊，并能打入各个著名药企？他们咋能把三陪女提携到政府官员，咋能把假文凭假身份弄得比真的还真？

只要是注重现实的人，都得承认这样一个现实：现在是一个聪明人的世界。大凡坚持点什么、执着点什么的，无论大到国君小到黎民，一样会被历史车轮一辗而过。你看中东北非这几年的乱局，从萨达姆到卡扎菲穆巴拉克，他们的倒台或死去，都是明证。民族的怎样，宗教的怎样，不看老大的眼色固执己见，不听招呼并一再自行其事，结果当然就是挨打。虽然世界文明了进步了，森林法则却从来不会改变，人的动物本质什么时候也不会裉变。至于社会上，一个单位里，同样是这样的情形。举一个小例子。单位里有一位干事，那是位典型的能拿个鸡毛当令箭，有一分权力发挥到十分的人。在我到机关的近十年好几位领导手里，他历来都是在会上被骂最多、但实际上最得宠的。会上领导常常骂他的独断，说他越过领导给上边办这办那事，工作拖拉等等。也有时候会有狠话，说再要这样必然怎样怎样。但结果呢，下一年还是这样，却从来没有见过被怎样怎样。而是有什么好处都有他的。与他相近的同事们也常常说他这人只跟领导跑，眼皮子朝上什么的。可有这一点，他就足够了，有多大事都能了了。据我知道他的最大特点就是，只要领导需要的，无论怎样的需求，他都想尽一切办法地满足。而花销，就挂他那个口的业务费上，欠在账上。直管领导虽然每一茬都时有牢骚，但怎么不愿意也得服从上级不是？自然，他也注意照顾到直管领导的情绪，适当地满足他们的需求。这就好了，那怕欠账几十万，拖了好几年，领导也在牢骚声里半推半就地给办了。为什么说他聪明呢？因为他是号好了领导的脉的，只要领导有喜好，得了好处，没有办不了的事，报不了的账。当然，他也不会白给领导干。你领导要十分，我也落个四五分，大家心知肚明，拿的都不是自己的。这就是典型的“路路通”，小人物办大事。其实聪明是个一点就透的事，只要通了一点，一路就通下来。一处事好办，处处照方下药，没有不灵验的。

聪明人总是很潇洒。因为他们经常能够站在时世的制高点上，又因为他们跟“皇上”“宫”里接近，能得到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信息，这包括能事半功倍弄银子的消息，譬如人事啦、财政啦，股市啦，市场情势啦什么的。在人类生存的世界上，争得先机的利害是人人明白的。因了这些，这些聪明人自然比常人多获得好多。而一味苦干实干甚至傻干活的人，那只能得到天空雨露的垂怜了。靠天吃饭说白了就是蒙，遇到了就有，错过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也不要认为聪明人都是靠先天父母给的那些才华，更不要认为聪明人得到这些太容易。其实，做个聪明人的还真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以我观察，做一个聪明人，除了过人的天分之外，还须具备以下素能：其一是敏锐的观察能力。就是要保持着全天候雷达那样的功能，时时处处地看所有人的脸色，特别是领导的脸色，及时分析某种脸色隐含的意义。其二是处心积虑的研读精神。就是在除了睡觉之外所有清醒的情况下，都要想事想人想问题，找出恰当的说法或应付或讨好或对答或美化，并从中找到自己的机会。要从所有经过你身边的事物里找到自己下手的地方，找到这个社会环境下别人还没有发现的领域机遇。其三就是必须把心思花在与你仕途财运等等相关的人身上。为了某些关键长远利益，要舍得投放饵料、舍得放血、敢于为值得的人顶缸戴帽、做一切事情。自然这些投入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发挥意想不到的掩护保护作用。其四是还要有相当的玩人玩事的技巧。要为不同的人设定不同的路径，使得自己的投入什么时候都能够保底。当时机到来的重要时候，要能豁得出，拿得下，敢于叫板等等。当然，我不是个聪明人，至于聪明人还会些什么道道，咱看不清也弄不明。不然，我也聪明了。但仅凭这些我们就知道，聪明人确实与众不同，不是谁想聪明就能聪明的。单单是那些心机，那些关注，那些辛苦，一般人就受不了。

虽然羡慕，但与聪明人在一起还是觉得有点那个啥，就是不够舒坦、不够自在、不够安全。因为思路跟不上，所以总怕被人家卖了帮着数钱；因为不理解那样说话那样做事为什么，所以跟他们在一起会犯高血压、是云里雾里的感觉。尽管聪明人也不愿意太脱离了大家，也喜欢做事的时候有人跟着帮腔热闹，好掩护着他真正的行迹，但是常人却难免焦虑：如此言行究竟是做什么？世界全变聪明咱可怎么过！好在四下打量，聪明人在哪儿都只是少数，才能放下心来，守着自己的田地安身立命。

聪明人虽然风光，但是最怕的就是万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有些时候，人算不如天算。何况连关公都会走麦城呢。更何况，有些聪明人还尽是小聪明，而缺乏大智慧，终究还是会被人看穿。有些聪明人耍了天下人，最后还是耍到了自己身上。比如这一个个曝光的不聪明做不了的假冒伪劣、贪脏枉法事件中的主角们，钱他们是赚过了，风光无限也有过了，最后仍旧不得不遵循着一条老得不能再老的规律：“自做孽，不可活。”

人世间总有一些人要比其他人懂得得多些领悟的多些，只要他们秉持着善良，懂得越多领悟的越多越好。相反，如果是研究着恶的缝隙、寻觅着臭的遗留，则懂得越多领悟得越多就越糟，亦是所谓聪明人办糊涂事者之谓也。我时常检讨，能少些糊涂多些聪明，跟上时代的步调；既而又想，算了吧，聪明不了就糊涂着；不是郑燮大人留下过“难得糊涂”四字箴言么？那就继续懵懂着吧。谁有谁的命，谁让我们天生如此呢！

2012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