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香

春季干燥，得了干燥性鼻炎，鼻塞，影响了嗅觉。但到4月，我还是闻着了花香。严格地说，闻到的味很淡，看来的味很浓。

花最开始开放在我天天上班的路边。有一日在风声里突然看到那些杏枝上鼓突出的花苞，便油然读出温馨的味儿来；再过几天，粉的红的花儿参差开放，便隐约着有了香气。这不跟在单位走廊里，那位清洁大嫂拿起空气清新剂的罐子一喷，呛人的味儿；这是时隐时现往人五官里洇渗的和上干净阳光空气的味儿。说香当然不如米兰，说艳当然不及牡丹，只是这种纯自然的味儿，从它一开放就随风飘逸于天地中云朵般的色彩，叫人心里香喷喷地，见着了不忍离去。眼里便有蝇儿虫儿飞来。到是它们自在，能站在花心里，触之探之抚之爱之。要不自然的真性情，人是绝不及的。看过空间里许多朋友赏花的大照，桃花粉，菜花黄，茶花红，栀子白，美不胜收，香艳扑鼻；但大家无一例外地得在花前花后，招展作态。只有蝶儿蜂儿，才能立于花上，触及花蕊，吸蜜舔香。自然也是人的大度：美不能占为已有，香要世界分享。

一场风雪，落红无数。花枝瑟瑟颤抖，花蕾默默等候。我以为会冻落一季红尘，失落一年收成。这不是没有先例。数年前过了五一还来过一场大雪，树上的果儿叶儿都黑了。今年还会来一个利害的“倒春寒”？究竟是气候变暖的好处，未及冻，便回暖。花儿们便在阳光里欢欣起来，香气似乎也更甚往日。走在花香夹道的小路上，看前后无人，便闭起眼来，想象这是无人王国，我就做了花的国王；伸开双臂从低花丛处经过，像检阅着一路美人。嗬，谁说人没有野心？那是多数人没有生长野心的条件呢。

就想起家来。父母在的时候，这个时节他们也会劳作累了坐在门前赏花看景喝杯开水么？家里那棵大杏树的花绝对比别的花要红，味儿要浓!每到春天闻到杏花儿开，奶奶便会念叨起“6月头，杏子黄”的话来。“这是麦儿黄呢，新麦下不来，杏子就能吃了。”于是我的嘴里就生出津来，是见到杏子黄了马上能吃到的馋虫作怪。那棵树什么时候倒了的？反正奶奶在的时候它是在的，后来我参加工作时还有的，父亲砍掉它是为什么，我不明白。不过家里的大门是换过地方的。据妈妈说，爹得了病久治不愈，找人看了说是门面怎么会事。但是那棵大果树仍然在，直到今天都在，年年开花结果。大杏树之后，父亲在门前栽了许多新树，桃李枣苹果葡萄不一而足；那棵大果树上，父亲还嫁结了好几种颜色的果子。数十年间，家里的果品是不用买的。一到花开季节，家里便是满园花香，连大路上，房前屋后，都因袭了混着种种馨香的味道。这时节赶上回家，能吃到母亲割了树下刚刚长出的韭菜包的饺子，仔细些除了吃出头刀韭菜的特别之外，还有煲着花叶儿香气的味道呢。父母永远离开了，果树上的花每到季节仍然盛开，香气四溢。那味儿，无论离开多远，都能到我心里。乡下有人说，春天的傍晚，总能在果园花影间看到一对老人的身影。

正南走出小路，对着的是机关大楼。当路边的杏花儿在风里一天天散去的时候，就能远远看到大楼前那棵丁香了。不知道这树长了有多久，只知道它的树梢到了3楼的窗前，只记得儿子呀呀学语的时候它就是这般景致。要说花香，别说到了近前，就是远离着几十米开外，也感觉得到它浓郁袭人。靠近看它一团团的盛开，看着围绕一树花蕾虫蝶们的营营舞动，关于花的馥郁、雍容等词语就变成了白描写实，而这等花香要是光靠鼻子一个器官享用可就太浅薄单调了。我突然知道，这树已然香的美的形成气候、成为标志，没有人轻易敢动弹了!看看这些年这里挖那里换的，只有这棵丁香成了小城里的长青树。几十年间年年享受它的清香，在感谢它自身的争气努力外，真得感谢当年那位栽树的前辈。看到许多树上都挂上了黄铜铭牌，写树种、树龄的，如果要在这棵树前挂牌，还应当加上栽树人。“吃水不忘挖井人”，闻香也不能忘了植树人啊!

鼻子虽然不好，但不防碍我看得了春天的香气，心里便不气恼。甚至想，关了门开了窗什么的话，总是适用的。花开了，就会结果，就巴望着秋天，就看到了一年的光景。日子如此快，紧紧抓住些生活里的美好，当不会辜负了时光的。

2012年4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