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桃源
我的桃源有两处:一处是我时常去游泳和散心的地方,也是我学摄影之后常去的铜鼓河中游绿草地,那里风景优美,外人罕至,我把它叫作“世外桃源”,并把它写进了我的摄影发烧日记里;另一处是我的画室,很小,却是我自己的天地,我管它叫“室外桃源”。呆在这两个地方,可以让我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陶渊明。
回想进入这两个地方,其中都有很大的缘由,事过境迁,现在想起进入画室长坐,心里真是感慨万千。
我原来也是和别的同事一起在大的办公室里上班的,可是今年因为种种缘故,我才逃入这间小画室,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它的赤红。我在小画室里自居成一统,不管外面冷风闲雨。我之所以管它叫“室外桃源”,是因为它和别的办公室、阅览室、文印室等等“室”不同,哪些地方都是人多嘈杂,心不能放松的,说话一不留神就得罪了人,遭人忌恨却还自我感觉良好。我说话历来喜欢心直口快,所以也喜欢那种说话不用下棋法的人,这可能是受丰子恺先生的影响吧。记得我曾看到丰子恺先生在《静观人生》里说到:“人们谈话的时候,往往言来语去,顾虑周至,防卫严密,用意深刻,同下棋一样。我觉得太紧张,太可怕了,只得默默不语。”可我做不到默默不语,一旦有我喜欢的话题或是要表达的情感,非要口沫横飞、大说特说不可,于是往往得罪了人还不自知。结果使得有些人天天在我面前指桑骂槐,我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众怒,只好逃往画室了之。
画室小得可怜,那是我刚分配来时,老校长把一个楼梯间给我,作为我课外辅导学生绘画的场所。大约有五个平方米左右,一门,一窗,而门口又正好对着窗,怎么也不好摆放桌子。在它里面,还堆放着五年前为了应付“两基”工作而准备的生化器材,有人体、蚱蜢模型,写生石膏像等等,挤满了画室。已多年没人进去,灰尘有尺高,变成了蜘蛛乐园、臭虫天堂。我没地方可去,蜘蛛臭虫们也只好夹道欢迎我加入它们的行列,我却毫不领情,用扫把跟它们争得了画室居住权,开始了我的布置。
我在墙壁的四周贴上我新创作的国画:葡萄、玫瑰、月季等等,让它们占满了整个墙壁,把办公桌放在窗前,正对着窗外的风流岭,桌上铺着画毡,毡上角落里摆着笔墨纸砚,地上放着水桶,我坐在桌前,可画画,可看窗外的风景,聆听隔壁教室传来学生的读书声,也可以细听窗外鸟儿的鸣叫声,看看风流岭上太阳迈过树枝的步伐,也可目测一夜之间窗外地里的庄稼长究竟长高了多少。
而成为我“室外桃源”里的常客的是“文子”,她也是那种说话不用下棋法的同事,对待她,我就像面对着另一半自己一样轻松自由,没有设防,没有客套,我们总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她就呆在一旁看小说,而我则绘我的画。有时寂寞到了极点,我就叫她拿歌本来,为我唱歌。她也很乐意,总是捧着一本近千页的16K大歌本来,从头翻过去,看到会唱的歌就唱出来,可是有些歌曲我并不喜欢,就摇控她:“快进!”她立即选出这首歌最好听的一两句唱完,然后翻到另一首。有时她喜欢的歌曲我半点也不会唱,就不想听,连叫:“下一曲”,她立刻跳过去,翻到新的一首。而她最喜欢的就是郑少秋的那首《摘下满天星》,每次演唱结束,总忘不了唱这首歌作为结束曲,让从前不会唱这首歌的我,也会哼哼那么一两句:“我要发誓把美梦拥抱,摘下梦中满天星……”
安得几个朋友,不用“下棋法”来说话,而各舒展其心灵相示,如同能看到丰子恺所描述的那样:“我家三岁的瞻瞻的心,连一层纱布都不包,我看见常是赤裸裸而鲜红的。”能够与赤裸裸而鲜红的心交谈,一定像开在太阳底下的花一样惬意。人生安得此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