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时光
突然醒来
那个中午,我突然从酣睡的午眠中醒来。对于午眠这个恶习,我一直是深恶痛绝之而又无可奈何,多年的积习让头脑在正午时便习惯性的休眠,只余混沌一片。每天,当人们午饭后趁着闲暇开心地聊天、嬉戏、游玩的时候,我却呼呼睡去。
梦境中,我会遇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一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迭现,更有一些平日里非人力所能企及的困难之事,变得如此的轻而易举。比如身轻如燕,如大雕在空中盘旋,比如日行千里,兴之所至,身己随焉。
所有的景象,在睁眼的那一刹那便悄然归隐,不管清醒时如何地刻意回刍搜寻,记忆里也只有几个残缺怪异的片断,硬生生的掐断了回溯,捡拾已了无意义。睡眠和清醒原来是如此的不相容,它们在某一个我所不确定的临界点相互遗忘,泾渭分明。
一刹那间,所有的意识统统回归,阳光在窗外朗朗地照着。这已经是秋阳高照的怡人时令了,大自然以她惯有的妖娆,让人们在行走中毫无知觉地失去拥有的时间,还有那些湮灭在时间流里的欢悦和痛苦。人们所有的眼光都满怀喜悦的眺望着未来,却不知道,正是那过去一点点偷去了我们的理想、欢乐、还有健康,未来其实苍白得可怕,它那里停驻着衰老、追忆、还有最冷酷的死亡。
我起床,走到书桌前坐下,铺开日记,趁思绪里还没有太多的尘杂和浮躁,记一页文字,当是最深之享受。
对面楼层反射过来的阳光,映出桌面上一层薄薄的灰尘。我没有动,也并没有擦拭它们的念头。这些可爱的扬尘,飞越了数十米高,机缘巧合,最后停歇在我的桌上,对我,是一件多么荣幸和光宠之事啊!
而现在,我握笔在手,满心怡悦地与这些飞尘对视。
楼下有人在欢叫,是几个奶声奶气的小孩,他们还未到学龄,大人也决不强迫他们午睡。记得以前的许多中午,便是在他们清泠泠的大笑中醒来,匆匆洗漱罢,加入到面无表情的人流里,机械的行走。这些索性表达真实内心的声音,比这秋日艳阳,更让人心妥贴而温情四溢。
想起了上午的一件事,QQ里一个文友发来了几张搞笑图片,我也随机发了几张,什么时候,礼节的招呼变得如此与时俱进了。记得昨夜临睡前,我刚刚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他新发的一组散文。写得不错,生活化的文字,深入到世俗生活的内心。为此,我专门到他博客里去溜达了一圈。结果很失望,博客里有着太多的芜杂,让人不忍卒读。最后,我悄悄离开了,未有只言片语留下。说好吧,是恭维,说实话吧,怕以后相见难堪。就在不久前,他还亲自编发过我的一篇小文呢!
收回散乱的思绪,思想又拐弯到了另一个地方,重回我沉静而又忧郁的心境,忧郁是我思考的积习了,无法更改。因为它的占据,入世多年,自己尚能保持一颗纯真而从容的心,当是忧郁的功劳。
在我窗口展开的视野里,阳光沉静得让我喜欢。其实,窗口正对着的,还是一幢幢楼房,与窗口相距不过十多米的距离。我喜欢看别人的窗口,自下而上的,一排排,相同的水泥钢筋构造里有着千差万别的摆设,那看似随意的陈设充分显示了屋主人的志趣和爱好。
我数了数,一溜窗户,有十多户摆满了鲜花,花的种类繁多,到现在为止,我还认不出十种以上的花儿来,可那姹紫嫣红的开放如此的令人爽心悦目。这一定是些热爱生活也让人高兴的人们。还有太半的窗口,没有鲜花,只是散乱地摆放些杂物。我不敢揣度他们,但心里认为,那些把鲜花的芬芳和美丽展示给别人看的人,他们自己也一定是美丽而怡悦的,虽然他们种花的初衷,也许根本不是为了别人。
好在我的窗口上,也摆放着十数盆美丽的花儿,这真是让我高兴的事。
往上看,是明澈而高远的天空。秋天的美好,从来就不掩饰它的娇容,谁说她是含蓄的了!有时候,不知哪里会飞来一群洁白的鸽子,叽叽喳喳叫着在楼宇间低徊,搅乱了一空沉静的光影。而此刻,翩飞着的,是几只粉翅的金色蝴蝶。
楼下的声音渐渐地高杂了起来。看看表,午休的时间过去了,我也该结束这孤自的发呆,抖擞精神,做自己该做的事儿去了。
洗脸的时候,恍惚看见对楼美丽的女邻居,在落地镜前仔细的端详容颜。
邂逅
那天中午没有照常午睡,因为隔壁的装修太吵,让我难以成眠。恰好手机话费用完了,不停接到移动公司的提示短信,干脆下楼去充费。
楼下几米远的地方就有个手机专柜,兼买各种公司的手机话费充值卡,很方便的,但我偏偏舍近求远,到离此一里之遥的营业厅去。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记得曾经听谁说过,话费充值卡里的金额不足,也曾经买过几次充值卡,并没有发现话费不足的情况,偏偏就记住了这句话。可见偏见有时是多么地蛊惑人心。总觉得亲手把钱交到营业厅小姐手里,看她在电脑上打下一个数字,再看那话单从打印机里轻轻滑出,心里才觉得踏实。自己都觉得可笑,这只是人类对高科技迅猛发展的一种下意识的恐慌和不信任。而我受了它的怂恿,不惜往返地走一脚杆的路。
暮春的阳光照在身上,并不热,却觉得全身妥帖舒服,汽笛声渲染着欣喜。大街两旁,整齐的行道树一律在阳光里微笑着,它们的怀里,还有春红未谢,路过时,鼻息有淡淡的香味氤氲。
这是春天最后的余香了,我幸运地捕捉到了它的芬香。
街上的行人相对比早晨少了许多,脚步也不显得那样的匆忙,时不时的,三五个老人,聚在一起说着闲话,阳光在它们沧桑的脸上缓缓地挪移。我微笑地走过他们,满心艳羡他们的从容,一边走向经常买书的报亭。
报亭那儿围着一堆红男绿女,正起劲地与地上的一个买苹果的小商贩讨价还价,阳光中,小商贩通红的脸闪着激动的光芒。
“三块五一斤,再不能少了。”
“三块二,我多买几斤,你看你这苹果也不是很大……”
我全身一震,那个声音太熟悉,也太陌生,沉寂的记忆一下子被什么打开了阀门,还有那些青葱岁月里如烟的愁绪和思念。我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看去,一个美丽的背影正在弯腰挑拣油布上的水果。
是她,果然是她,我心里无端地激动起来。十年了,十年未曾晤面,不料竟然在这个随机外出的正午遇见她,莫非,聚散真有天定!宿命早在冥冥中设计好了情节?
她好像觉察到了我的注视,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我分明看见她脸上惊慌和欢喜的神情,美丽大眼里盛着我梦里常见的光晕。
正午的阳光中,我们就僵在那里,谁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十多年的分别,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呃,看,你水果掉了。”我轻轻说,自己都听不见。
她的脸飞快地红了,又飞快望了我一眼,想说句什么,终于什么也没有说。慌慌地挤出人群,走了。
阳光慢慢地占据了她停留的空隙。
我没有叫住她,就想她多年前无言离我远去一样。我只是呆在那里,心里,有什么慢慢地疼痛起来。
这个中午,我满怀忧伤,我遇见了初恋女孩。十年了,十年后的相见,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留给我一个慌乱莫名的背影。
阳光明媚,和风自街道东边吹过来,暖暖的温和中漾着难以割舍的阵痛。她背影在街道拐角处消失的那一刻,我,双眼含泪。
记忆之惑
生活如河流奔泻而来,未知的流域里河汊密布,就象我午后的酣眠,总是时时被一些突然而至的枝节打断。
人是善变的动物,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亲历的往事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和真实,包括那些当时曾经让我们大喜大悲的细节。慢慢地,它们被时间腐蚀,归隐到记忆晦暗的角落里,不再被记起。就象那些在流程中流入小河道的水流,它们或者被气温蒸发,或者停驻了下来,下游的流淌里,谁还会记起它们曾经的欢腾!
今日的这一股流淌,早已不是自源头奔泻而来的那一泓清泉了。记忆也是,时间自然的帮我们潜藏了那些重要或敏感的部分。
想起这些,无端地让人满怀忧伤。
许多画面就这样在脑臆浮现,我不敢确定,哪一张是真实的,那一张笑脸,已经被时间刻意的更改?
这些独特的正午,没有了习惯的午睡,没有言不由衷的应酬,我坐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无端的满怀忧伤。
脉脉的栀子花香,一如我灵魂里莫名的忧郁。
[男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