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桐花开山上村
小时候,伫立四面环山的小村望断南飞雁,不知山外该是一个多么精彩的世界。如今心底里常常会升起一个愿望,如果此生能得三五知已,相携远离尘嚣,过一种贴近原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即便结庐于僻壤穷乡又有何妨呢?友人闻言嗤笑:世处桃源只是子虚乌有的传说,有人住的地方就不是世处桃源了。
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川却在日日的和风洇染中变得青翠浓郁。不得仙居世外,且偷得浮生半日闲探幽寻芳去吧。
阳光尚好,我们一行五人驱车出城。小城不远有山,山上有村,虽是山上,如今也修有平整直达的水泥路。摄友香格里拉说旁边有条老的石砌台阶小路,我想沿小路攀登上山,无奈他们一个个急切切要先上山一拍美景为快,只好随众坐车直抵山上。
出车环顾,出乎我的意料。桃源乎?似是而非,屋舍俨然却不闻鸡犬之声,黄灿灿的油菜花自开自谢而难觅耕夫农妇的身影,平坦的水泥路横贯村前,户户柴门深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泡桐花香。听得同行摄友说,这山上人家多半已迁往山下定居,有的在外谋生购房了,留守村中的只有寥寥几个老弱病残。
山上村处于大山坳中,山上有山。我们离了村前的水泥路穿村过巷去往村后的的山上。寂寂的石板小径铺满了经年的残枝枯叶,一株株泡桐散漫地站在房前屋后,世事纷扰与它们无关吧,你看那枝头一团团、一串串簇拥着,如一群群天真烂漫的少女咧着嘴在笑,笑得妖喘醉人,笑得花枝乱颤,一不小心,“叭”挤下一朵来,却依然故我地笑着,树下也成群结队睡满了它们的姐妹,树上树下一样的怡然自得。
我们上到村后的半山腰,整个山坳尽入眼帘。红墙黛瓦的村庄,象沉睡的婴儿静卧于绿色的襁褓之中。一丛丛、一簇簇浅紫粉白的泡桐花好似巧妇绣在襁褓上的云锦,如烟若雾的笼罩着村庄。有山风徐徐,刚刚爬山的燥热倏然随风飘散,然而太阳也悄然隐去了,这可就有点扫大伙儿的兴了,都很不甘心,等吧,或许会又探出头来呢。
于是,大家蹲在半山腰天南地北地闲扯。忽然听到“咔嚓”的脆裂声,吕大哥眼疾,说:“有人砍树了,那边一棵泡桐树倒了。”大家循声望去,村口左边的那片紫云消逝了。吕大哥翻着相机:“看,刚刚还站在那里呢,现在就没有了,这里就空出了一块。”紧接着又有“笃|笃”的砍斫声传来,吕大哥不无焦虑地说:“又在砍,明年我们再来时不知要少了多少风景。我们要提一个意见,让政府给他们拨一些款吧,把这些树保护起来。”大家都心有戚戚,然而可行吗?一时默然。
“咔嚓”又是一大片白云飞走了,也带走了我们心头如许的喜悦。天空愈加阴霾,太阳也是不愿见到这一幕的吧,没有阳光的映衬,花草黯然,山川失色,我们也只好草草拍几张聊以自慰。吕大哥却毫不懈怠,他说,明年这画面上或许会少了许多的亮点呢,刚才那张就是它们最后的倩影了。
怏怏下山,刚踏上村前的水泥路,就瞅见正前方的屋门里蹒跚走出一老者,笑盈盈地望着这边,在迎我们吗?我有些惊喜的环顾左右,左边路口有老太太担水而来,精神矍铄,她健步从我身边擦过,向着老者走去,老人家是在迎老伴呢。四目相对,恬淡温暖的笑容,我们都不约而同地举起了相机,老人见我们拍他们,也并不躲闪,很从容随意地配合着我们。突然就有一丝恍惚,这是一幅在我灵魂深处反复描摹的画卷啊,宁静的田园小屋,淡淡的烟火气息,抬头颔首间有一缕温馨的目光照入心田,任凭岁月如水容颜老去,依然相看两不厌。心里好生羡慕这对相濡以沫的老人,于他们这里又何尝不是世外桃源呢?
感觉吕大哥有些杞人忧天了,我想兜兜转转的人们终是要回到这里的,追红逐绿是因为年少轻狂,当一切繁华尘埃落定,他们会带着一颗平常恬淡的心回到这里,回到这泡桐花开的山上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