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老人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去西仓的花鸟市场。我想去买盆仙人掌，顺便买点水果蔬菜。

今天的市场格外整齐，摆摊子的人也不多，这种情况真不常见，往日这里星期天有集市，人多的挤也挤不过去，更别说小车要是进了这块地方，按破喇叭吼哑嗓子也开不过去，那些卖猫卖狗卖菜卖水果卖小吃的，把市场堵得水泄不通，因了这堵和拥挤，这里出奇的繁华热闹。

看了墙上的告示，原来是市场整顿占道经营，怪道比平日稍显冷清了呢。买了点菜，仙人掌却没有买到，大概那些卖花的没地方摆摊，早早走了吧？

我从公园的西门往里走，门口两株洋槐树花开争艳，香浓四溢，抬头望去，白花花一片，这槐花的甜香伴着我，一路向园子里面走。桃花杏花早就谢了，青杏已经手指头蛋儿那么大了，密密的点缀在圆圆的绿杏叶之间，必须仔细分辨才能看清楚，小时候摘酸杏儿的情景又历历在眼前，那些童趣，成了过往。

一股熟悉的香味，浓郁的清香直入鼻腔，我只知道熟悉，却想不出是什么花香，抬头不远处，两颗经年的皂荚树正发出脉脉的香气。原来，小时候家乡的大场边就有一颗高大的皂荚树，那浓郁的花香在熟悉不过，犹记得当满树青青的皂荚变黑变老，村里的大妈大婶姐姐们都打皂荚洗衣服，村口的涝池里飘满白色的泡沫和爽朗的说笑声，小时候的快乐是多么简单啊。

一树淡紫的桐花，无视槐花皂荚的浓艳，默默的开出一树繁花似锦，桐花的香是淡淡的，但却是我喜欢的一种花，或许是由于它的平凡，或许是由于它的平常不入时人眼，或许在我看来，它更是一种自信的花。

春色深深深如许，枝上柳绵吹又少，漫步湖边，绿水泛波，画船轻摇，水中浮光掠影，岸边垂柳临镜，一群群的飞鸟从天空飞过，我边走边赏，看盆栽的荷叶浮在水面随风漾波，水仙绽放黄色的花朵，人工种植的芦苇，三三两两长在岸边，参差不齐，别有风景。

看游人休闲如我，自然惬意。在一石凳上坐下，闭目养神，耳边叽叽喳喳鸣雀，游客笑语逐渐浮沉。偷得浮生半日闲，我静享春天暖暖的阳光，心情是愉悦宁静的。一睁眼，一轮椅上的老太太在我的正面前，她和我相隔有两米多远，她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很弱，简直是枯瘦如柴，她无力地蜷缩在轮椅里，看不见表情，我站起来，从她身边走过，这个可怜的老人，简直是暗淡无光，看样子，生命之烛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一个稍胖的女人，我恰好站在这个胖女人的背后。湖面上空有一群群的鸟雀飞过，很美，它们去往何处？

我听见胖女人在问老太太：“你有几个儿子？”我回过头，望着她们，老太太嘴角翕动，说了一句什么，听不清楚，胖女人打了她一下，给她纠正，又问一句，老太太回答一句，胖女人的手又打她一下，那老太太如同一只濒临死亡的鱼，只有嘴唇翕动，好像还在微弱的呼吸。她没有反抗的力气，任胖女人的手来回在打。

这是干什么？我想看清楚这女人在干什么，又坐到石凳上。胖女人的眼神里已经透露出一种恶，或者凶狠，我在注意她，同样，她也看见了我。显然，胖女人对我这个多事者起了戒备，她把一个塑料袋扔在老太身上，推起轮椅老太，转身走了。

气愤和窝火让我宁静的心一时乱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虐待母亲的女人，她不像是保姆，保姆没有这样嚣张跋扈的，那么，她是女儿或者儿媳。不管是谁，她的举动让我难以抑制愤怒。近旁，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在看手机，专心致志。身边，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在闲坐，我不能确定我看到的一幕，因为之前我闭着眼睛。我问那个男人，“师傅，你看见那个女人打老太太了没？”“没有，没注意。”他冰冷的声音让我骨头发?，他用怪异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仿佛我就是一个神经病。

人性的冷漠应该司空见惯了，可我还是感觉到气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这才是正常人的心理，而我，多么的不正常。

沉重的脚步丈量路的距离，我想起了我去世多年的外婆，还有我七十多岁的老爸老妈。还好，虽然日子过得平常拮据，儿女还算孝顺，这也算是普通人家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还有多少老人，他们在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下成了儿女的负累，没有安稳幸福的晚年。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能做些什么呢?即使今天下午的事情得到证实，我去谴责那个女人吗？我除了叙述这件事，我那被人嗤之以鼻的同情心丝毫不解决一丁点问题，谁来关注老年人的生存现状？

轮椅上的老太太已经给推走了，我的心还在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