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花

郭奶奶的窗花剪得精，剪得好，在四里八村是出了名的。不说春节，光是一年中那几个适合结婚的好日子，来索要窗花的人几乎要排队了。郭奶奶也乐此不疲，这似乎也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说起来郭奶奶的遭遇很凄惨，小孙子刚上初中便意外夭折了，几代单传，至此似乎已无法维持，为这，老伴，儿媳，相继含恨离世，儿子也一跺脚抛下了她，远离了这伤心之地，杳无音信。而且在村里无叔无伯，郭奶奶成了孤家寡人。

那段时日，乡人们不那么好意思再去麻烦郭奶奶了，可孩子们结婚或者过春节，窗花又是必不可少的。当然，其他人也有会剪的，但同郭奶奶相比，却是天上地下。因此，乡人们再有需要时，便多少拿上点钱或礼品，然而每次都会被训斥一顿。郭奶奶说俺老婆子闲着也是闲着，有空你们多来看看俺，陪俺说说话，俺就知足了。

最近几年也不知咋的，找郭奶奶来剪窗花的人越来越少。郭奶奶自己嘀咕，是计划生育计划的，还是俺的手艺不行了？不管谁家的孩子要结婚了，只要她听见信，便忘不了嘱咐一声，到时记着剪窗花啊。

而现在，更是无人问津了，郭奶奶心里整天失落落的。

一见她这样，小山子就劝解她，奶奶，不是跟你说过多次了吗，现在都去城里买现成的啦。

郭奶奶问，听说那都是机器做的，有俺剪得好吗？说实话。

小山子嘿嘿一笑，说真的奶奶，还真没您剪得好，就觉得不如您剪的的喜庆。

郭奶奶叹了口气，唉，如今这人啊，认为花钱就能买到好东西，俺这土里土气的东西，硬赶着也没人稀罕喽。

奶奶，小山子稀罕，等俺结婚的时候，您可要把您的绝活拿出来。

好，好，奶奶盼着呢。

打小，郭奶奶就非常疼爱与自己孙子一般大的小山子，而小山子也视郭奶奶如亲生。自从他的玩伴亡故后，只要有空闲就会到郭奶奶这儿，给她挑挑水，扫扫卫生，逗她开开心。

说着说着，婚期就来了。

这天，小山子拿着一大卷红纸来到郭奶奶家。

他把纸放到桌上，憨憨的一笑，奶奶，准备给俺剪窗花吧。

郭奶奶用手抚摸着那一沓厚厚的红纸，竟然有些激动，小山子，不是要奶奶都剪了吧？

小山子又笑道，奶奶，您觉得够用就行了，剩下的您就留着解闷吧。

郭奶奶听了他的话，不禁鼻子一酸，还是俺的小山子啊，知道奶奶心里的念想，奶奶这就给你剪。

不急奶奶。

奶奶的手痒了。

郭奶奶戴上花镜，坐在太阳地里，剪刀在她手中灵巧的转动着，不一会，一件精美的窗花便呈现在了眼前。她问小山子满不满意，小山子说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的。

望着眼前喜洋洋的小山子，郭奶奶忍不住想起了至今没有音讯的儿子，更想起她那早亡的孙儿。此刻，她多希望她亲手剪得窗花，是贴在自己孙儿的新房上啊。就这样痴痴地想，有泪滴落到手中的窗花上都不觉。

小山子看到忙关切的问，奶奶，您想啥呢？

郭奶奶这才发觉自己走了神，勉强笑道，奶奶真是不中用了，才剪了一幅眼就酸了，边说边用袖子拭了拭，然后又端详着手里的窗花说，奶奶是在想，这么好的东西，要是丢了，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