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之夜

对夜尤其是乡下之夜的钟爱，由来已久。写倦的时候，伸个懒腰、打个呵欠，而后走出去散散步，舒缓一下疲倦的神经。一出门，便溶身于夜的怀抱，陡然间觉得自己被一种神奇的东西给化了：身影、跳动的心事，甚至欢蹦的记忆，都悄悄地消失进那浓浓的夜色里...

我经历过很多很多的夜。夜是不同的，自然感受不一，而不同地方的夜，触觉上也不尽相同。

校园的月夜，是一种清淡朦胧而略带不安的夜种。刺目的灯光从门窗缝隙中直射出来，笨拙地翻过教楼的侧影，极不和谐地和月光混在一起。偶尔传来的几声粗鲁的高嗓门连同随之而来的低俗的骂声，更给这月夜不怎么美的底色上平添了许多呆板的色彩。这是一种沉闷、孤寂而生机不旺的夜。

相反，童年乡下的月夜却是一种欢快明朗的夜。

月亮出来了。

轻盈的月光徐徐飘下来，偶或挂在树枝上，地上只漏下斑驳而富有动态的光晕，犹如涓涓的细浪逐动。这时候，村里的孩童就欣然地挣脱妈妈的怀抱，围在一起，唱歌谣，做游戏，跑跑打打，嬉戏闹闹，在月光下尽情地享受悠然的情趣。或者，哪儿也不去，依偎在爷爷的膝旁，聆听他那蒲扇下摇出来的动听的神话，托着腮对着月亮沉思...

不月之夜，也是一样的。

住在城里，烦恼的时候走进夜色中。街道上昏黑一片，狭窄的路面负荷着两旁耸立的高楼带来的重压，拼命挣扎着用力向两边推着。偶尔，从窗户中泻出来一束两束灯光，也无异于深秋的冷风，无聊而单调。人走在其中，心灵上捎带一路的不安，噪杂烦乱。纵然有一两对情侣姗然而来，也无法涂改这夜的底色，甚至还略带做作。它完完全全没有乡下不月夜的那种静谧、安详的独韵。

乡下的夜色里，一个人搬把椅子坐在门口，不再象孩子那样东奔西跑。周围是浓浓的夜色伴陪着。柔风从脚下缓缓地浮上来。轻柔地抚摸着眼睛。偶尔被风惊动的知了“叽啦”一声飞开，划个优美的弧线后又悄悄地附在另一片枝叶下。仰望头上的繁星，让记忆默默地接在童年少年的边缘，用心与亲人、朋友、老师和同学们对话。或者，什么都可以不想，独自坐在那，听夜的呼吸和嗫嚅，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它，什么也不管。

这就是迷人的乡下之夜。我爱它，甚至常想：如果谁能出售乡下之夜的话，我愿支付自己可以支付的东西来兑换这优美的乡下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