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门槛上的母亲

坐在门槛上的母亲，已经成为一幅画，虽有了几丝模糊，依然深深烙在心里面；每一次从思想里走出来，那些活生生的家居气息，清新，自然，就如同发生在昨天，异常清晰地矗立在视野里。

最难忘的是刚上学时的那些辰光，傍晚过后，放学后疯得满身是泥，脏兮兮的往家里跑，很多的时候，老远就能望见母亲坐在门槛上，忙着她手上的活计，或是拣刚从地里采回来的菜，或是拿了一件衣裳在缝缝补补，尚未散尽的最后一缕霞光，浅浅涂抹在她身上，风，不时吹动她的头发，些许凌乱之中又让人倍感温馨。但是那时候小，不懂得从这些普通平常的画面中，去解读母亲心中的酸甜苦辣，只会把直观的画面，留存在心里边；每一次回家，老远就会望一望，母亲是不是坐在门槛上，只要那个熟悉的影子，映入视线，心里就出奇的踏实和欢快，一边喊，一边小马驹一样，往家里奔。

那时候前排的老房子没有拆，围了一个大院子，母亲总是喜欢坐在院门里做些琐事，或者，几个村子里的妇人，围在一起，闲言碎语，不着边际又自由自在，那些无拘无束的笑声，说话声，不啻于乡村的一宗风景。

就是这般简约的相聚日子，深入骨髓，即便是现在，一想到这样的景象，也会记忆犹新，如同那就是刚刚掀过去的日子，还没有模糊的印象；但这样的日子和印象，又让现如今，只要有所触及，心里边不自觉多了些追思，多了些忆述，甚至，还有一些愧疚和不安。

坐在门槛上的母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单单做她的琐事，眼神里，分明多了些期盼和等待；她会经常坐在门槛上，朝远远的地方张望，可是起伏的山梁，遮挡了她的视线，她望不见山那边的世界，望不到盼望的那些身影；这时候的母亲，现在想，肯定不亚于一尊雕塑，而我，就是她双眼望穿的儿女之一；远在千里之外，难得有一回从她的视线中清晰而出，走到她身边，安抚她满心的思念和等候，疲惫和落寞。

虽是时光匆匆，坐在门槛上的母亲，早已成为心中一道不可替代的风景；离开家的时候，记不清有多少回在梦境里重温这些经典的画面，每一次，都会让自己唏嘘不已，大概是，漂泊在外，时间久了，对家的一种思念，对母亲的依恋吧。

但是，天不假寿，母亲还是离我们而去，这样的画面，不可能再出现在生活里，然在心里面，时时会有这些影像凸现：母亲，神色不变，坐在门槛上剥豆子，拣菜，或者做点针线活，也可能什么都不做，就静坐在门槛上，两眼勾勾望着远方，远方，有她的牵挂，她的满心等待——

坐在门槛上的母亲，已经成为一幅画，深深刻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