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

海浪，沙滩，女人和狗。

我赤脚踩在米白色的细沙里，看橄榄色的海水朝我扑过来。

它们，像动漫里演的水鬼。

浩浩荡荡，翻卷起高高低低的水浪，仿佛要把岸上的一切都吞噬掉。

水流带走细沙，我突然就失了重心。

女人们的尖叫声。

小狗们的欢腾声。

海浪拍打海滩的声音。

我张开双臂，像一只孤独的鸟，行走在浅滩。

细细密密的脚印，被一波又一波的水流抚平。

没有人知道其实我是惧水的，在离开他以后。

又或者，在认识他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恐水症。

很多很多的问题，在离开他以后，渐渐显山露水。

比如说习惯，比如说喜好，比如说我的病。

在没认识南生以前，我和很多花季少女一样，有着一半明媚和一半忧伤。

我一直都说不清楚，遇上南生，到底是我的劫还是他的劫。

总之，我们都似乎在劫难逃。

不然，南生也不用费尽心机，为我寻找医生。

他不知道我恨他，从他知道我生病的那刻起。

未央，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要，我没病。

未央，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可以这么任性。

我说了，我没病。

南生复杂的看着我的眼睛，我转过脸不看他。

我见过那个女人，她穿优雅的淑女套裙，化精致的淡妆。

南生说她是他以前公司的同事。

我看见她看我的眼神，如同一个大人看小孩子。

我还看见她看南生的神情，似嗔，似怨，有依恋，还有火。

我从来不知道，别人眼睛里的火可以烧到我的床上来。

我也不知道，一个优雅的女人可以脱得一丝不挂和别人的男人在别人的床上纠缠不休。

我想告诉南生，其实我是有洁癖的。

车里陌生的香水味，会令我的病情增重。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南生。

是不是来不及，也是一种错。

她是我的心理医生。

我把埋在心里的很多事情，在她强大的催眠术下成就了竹筒倒豆子。

她和我说，你只是有轻微的抑郁症。

我见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家里，她家里。

对着我，她的表情始终如一。

对着南生，她很生动。

我其实是没病的。

我不知道南生为什么非要认定我有病。

这个年代，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哪个没有一点抑郁症。

南生给我买很多很多的药。

我在等不到南生回家的夜里，把药一颗一颗丢进马桶里。

后来，我真的病了。

在我离开南生以后，我病的很严重。

我躺在床上，高烧三天三夜都不退。

醒来的时候，我的狗饿死在阳台上。

那是除了南生之外，唯一陪伴我许久的活物。

我抱着它的尸体哭了很久。

哭完以后，我就得了另一种病。

医生管这种病叫失语症。

南生来找我。

我一直都不说话。

南生问我，未央，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不会原谅我。

我朝他扯出一个笑容，给了他一张我的狗的照片。

不久以后，我听见南生死亡的消息。

网上的视频抖的厉害，我还是清楚地看见一辆银灰色的沃尔沃一头扎进了苍茫的大海里。

那样决绝，片刻就没了踪影。

它的车牌号码，是我这一生怎么都忘不掉的数字。

看完这则视频，我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

南生，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不等我。

你叫什么名字？

未央。

为什么叫未央？

我也不知道。

未央，我查过了，“未央”就是不远，未尽的意思。未央，长乐未央。

可是南生，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未央除了有不远和未尽的解释，还有得不到真爱的意思。你看到了吗？

未央，大概就是一无所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