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节 痛处割一刀?
蛮二一边扫地，一边想着躺在医院里的大毛，还有那一心服侍他的团团……?
为此，她心里是一阵难过，泪水默默地流淌，过了阶阳，转至厢房，拭泪中，当她看到放在厢房楼边的棺材盖时，又不由得回想起昨夜的梦来。
她梦见家里有许多人，进进出出，热热闹闹，院子里有些人还在桌子上围着吃饭，好像是大毛结婚，好像又不是，但见大毛穿了一身新衣服，在阶阳上与人说话，一脸微笑。?
她感觉似明非明，大毛怎么又要结婚呢……?
可是，一梦醒来，回想梦中的情景，她有一种预感，大毛要死了，于是再次落下伤心的泪来。?
不一会儿，陈村长们抬着棺材回来了，吃过饭，一阵闲聊以后，其余人都各自回去，包括桃清水。?
这个时候，陈村长和刘会计，只有继续搞选民登记工作，就蛮二家来说，登记的顺序是蛮二、大毛……?
按照户口上的顺序，刘会计将蛮二登记好以后，就停下笔来，看着坐到一边的陈村长，问道：“陈村长，关于大毛这个事情，你说怎么办？”
陈村长略思一会儿，看了一眼蛮二，又转向刘会计，说：“大毛这个名字，暂时填不填就没有关系，我认为，填上去也不起什么作用，干脆算了！”?
“算了？陈村长，我问你，怎么个算法？”蛮二怒气冲天，反问陈村长道。?
陈村长万万没有想到，蛮二在乎大毛还要参加选举，便为此事发起怒来。他慌里慌张，无言对答，死死盯住刘会计，等待他来作解释，即就是希望他转个弯子，说明情况，让蛮二缓过气来，不闹就行了。?
刘会计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也是一眼望着陈村长，不知话从哪里说起，怎么解释，才能够说服她蛮二。?
“刘会计，这个事情，还是由你来说句话吧……”陈村长等待不及，终于发话了。?
“好个热心肠，我问你，你问他，他又去问哪个呢？”蛮二质问起陈村长来。?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登上去，登上去，我是说大毛……”陈村长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是说大毛年龄达不到？”?
“不是！”?
“没有选举权？”?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村长自知理亏，狡辩理由，而且态度很快平和下来。?
“不是那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
“我是说，我是说……”?
“哦！你是说大毛生病了，不行了，要死了，现在无能参加选举，就不要他了，是不是？”?
“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任何目的，我是出于实际考虑，既然如此……好了，好了，不吵了！”陈村长唐突道。?
“难道他给你们选举工作影响什么了？不过就是生病了，不能参加投票，但是我们可以代他填写选票，怎么……”?
“可以，这是你们的权利。”?
“就算要死了，也还没有断气？不算死人嘛，就要除名，难道你到阎王那里去看来？给你说的，已经定了，大毛站不起来了……我看你陈村长过分得很，欺负人，也不是这种做法？”?
“蛮嫂，不说了，不说了……陈村长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刘会计眼看蛮二总是拿陈村长下不了台，就劝说道。?
“刘会计，不用你解释，他陈村长肚里有几根肠子，我都很清楚，处处就整我们这家人，还不够？现在你整倒了，心里得了，天亮了，舒服了，你就继续整……”说着，蛮二痛哭起来。?
陈村长顿感面子扫尽，低下头来，二话不说。他想起刚才那些话，蛮二说的非常有道理。?
所以，就任她发泄下去。此时此刻，陈村长想得更多的是，不是关于大毛要不要登记上册的问题，而是想到如何劝阻蛮二，让他不要再闹下去，当心外人知道此事，舆论不好。?
希望她能够缓和下来，将事情好好办下去，特别是桃芳的婚姻大事……但是，这个时候的希望，又只有寄予到刘会计的身上，让他来打这个圆场。?
刘会计最后登记桃芳，正准备上前劝解蛮二，却又见正春匆匆忙忙进屋来。?
正春还在门外，就听到蛮二在哭。心想，难道大毛去世的消息，她早已知道了吗？想来，应该不会呀？因为我才是第一个晓得大毛死亡消息的人，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
她猜测着，迅速进屋来，但见陈村长与刘会计在屋里，就没有问蛮二哭泣的原因，于是直言道：“蛮嫂，大毛已经死了，是万高术打电话来说的，叫屋里找几个人去抬回来。”?
“你听哪个说的？”刘会计问。?
“我刚才从邮政所回来，是县医院打来的电话，邮政员姜美霞接的，叫我带信回来，一定传到。”?
蛮二听到正春一说，更加痛苦，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早已泣不成声。?
刘会计伸直腰板，叹了一声，关上选民登记册，又看一眼陈村长，等待他作出去向的决定。?
陈村长被蛮二问得哑口无言，难以抬头，突然间，又听到正春说大毛死了，就正起身来，双手握起拳头，做出胜利的姿势，接连向上举了三次，就如同从黎明前的黑暗中醒来，躺在床上，料想终于天亮了。?
他心里很高兴，那种劲头简直无法形容下去。心想，你狗日大毛、你狗日蛮二、你狗日团团、你狗日桃芳……我晓得你们早晚要落到这一天。
陈村长当了坏人，又要当起好人来，看了一眼刘会计，示意收好表册，故作姿态，说：“既然如此，还说什么呢？工作就暂时放下，一切以大毛的丧事为主，我们要站出来。”?
“因为这个家无人顶起，关键的时候，我们干部就要做主……刘会计呀！你去找几个人，我在这里等你，便整理担架，我们去抬回来，速度稍微快一点。”?
何得正春传来大毛死亡的消息。原来，正春清早起来，喂了猪儿，就到平安乡邮政所去给女儿寄钱，因为女儿在天台师范学院读书，等着下个月就要生活费。?
当姜美霞正在给正春代填汇款单时，台上的电话就突然响起来。?
姜美霞左手伸去拿起话筒，道：“喂，哪里……哦，是，要得，要得……正好，我这里有一个人是桃园村的，哦，好，好！”电话约过一分钟就挂断了，她继续填写汇款单。?
正春想，这里分明只有我一个人，又恰是桃园村的，难道桃园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吗？也许是开会的通知、也许是有其他特殊事情、也许……她总是竭尽全力，对姜美霞所接的电话内容肆无忌惮地猜测。?
一会儿，汇款单办理完毕，姜美霞问：“你是桃园村的，晓得蛮二是哪个人吗？”?
“晓得。”?
“离你们家有多远？”?
“没有多远！”?
“那好……”?
“有什么事？”?
“他们家有个亲人在县医院住院，是不是？”?
“是，是大毛！”?
“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
“是，叫去抬回来。”?
“老天呀，才不好过呀！”?
“麻烦你带个信？”?
“要得！”?
“要一定带到？”?
“怎么带不到呢！是哪个打来的？”?
“是医院，是一个叫万高术的医生……”?
“哦，要得！”正春听明情况，急忙转身回走。?
人心都是肉长的，却说正春，出了邮政所的门，一面如小跑似的，快快赶回家去；一面流着眼泪，不断擦拭，心里难过，甚是凄楚与痛苦，同情桃家的不幸与灾难，尤其是大毛，妻子走了，自己又得病，让团团再次成为寡妇，留下几岁的女儿，还有老母亲在后面守孝。
